第二章(2 / 2)
润玉点点头:“看来它也很想念你。”
邝露笑了笑。
润玉看着她,她的面容仍如从前那般清丽,只是多了几分端庄淑静的气质。他静默半晌,只问道:“他待你可好?”
邝露愣了愣,复又笑得温柔:“劳烦陛下记挂,度幽待我,很好。”
他垂眸,习惯搓磨的手指不禁在广袖中紧握成拳。
顿了顿,又问:“这次回天界怎么没带乐仪过来?我都还没有见过那孩子。”
邝露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局促和无奈,答道:“那孩子顽皮,前些日子竟偷跑到深海去招惹一只叫螟蛟的凶兽,不慎被咬了一口,就在家养伤没能过来。”
润玉皱了皱眉:“怎会出这种事?可有大碍?”
“没事的,只是胳膊伤到了一时动弹不得,养些日子就好了。”
润玉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那北冥毕竟还是苦寒了些,且又有这些凶兽异虫出没,的确不宜久居,”他看向邝露:“你有没有想过,回到天界?”
邝露抬头,满眼讶异:“陛下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如今北冥情势虽不够安稳,但毕竟有天界出力支撑维持,度幽倒也不必事事费心,亲力亲为,不如让他携你们母子回天界安居。他也是个不可多得的贤才,才干见识皆为上品,我自会授他天界的高阶仙职。”
“陛下的意思是......要度幽放弃北冥的主君之位?”邝露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不可置信。
润玉故意不去看她讶异惊慌的眼神,只冷冷道:“有何不可?我认为这是不错的选择,而且我也必不会亏待他。”
“陛下......还是不放心北冥,也不放心度幽吗?”
润玉不语。
“陛下,我可以向您保证,度幽在北冥一向克己守礼,处事谨慎,他对陛下,对天界绝无二心!”
润玉听她为自己丈夫辩解,心下没来由的竟升起些许愠怒,又趁着未清醒的酒意,他沉了脸驳斥道:“他没有二心,可是他那些下属呢?北冥那数万生灵呢?你能保证他们每一个都没有二心?都不会怂恿煽动你的丈夫?”
邝露被他这一番厉声质问吓到,只是呆愣着无言以对。
他继续道:“如今天界不过是调派天兵驻守北冥,只为维持北冥及六界的稳定,防备凶兽现世惊扰六界安宁,北冥一众就心生不满,竟还叫嚣着要与天兵对抗,挑战我天界威权。难道我就能放任?不要告诉我这些你都不知道!”
一顿驳斥让邝露泄了气,只能颤抖着声音无力道:“度幽那些下属,并不是您想的那样,他们不过是,不过是自由惯了,不愿再受外族压制......”
“外族?”润玉定定看着邝露,眼底幽深不可测:“如今在你看来,天界也只是外族?”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邝露慌忙辩解,却又觉徒劳,只能低头谢罪:“陛下恕罪。”
润玉却不再看她,转头沉声道:“当初北冥与天界联姻时,就已达成协议,北冥一族归顺我天界,自然应受天界管制约束。如今却又生出这些事端,到底是谁有错在先?”
“你丈夫管束不了他那一帮手下和子民,便是失职,我身为天帝,哪怕撤了他的主君之位也不为过,愿意容他在天界立足,不过是看在你的份上。”
邝露看着他,眼中再无从前的半分温情眷恋,只剩悲凉落寞。
他见她如此,才惊觉自己没能控制住情绪,过于失态了,于是平复了一下心绪,平静道:“罢了,我也只是提议,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一时静默,突然又听邝露幽幽道:“陛下......似乎变了......”
他心头一滞。
变了?她是在埋怨他如今变得强权□□吗?就如他死去的父帝那般。
可是长年身居高位,谁又能始终保持初心不变?
这些年月,他苦心经营,耗费心神维持六界秩序,若只凭着一腔仁慈宽容,轻信盲从,只怕早已万劫不复。
他不禁苦笑。
“你又何尝不是?”半晌,他回道。
你又何尝不是变了?
变得不再理解我的苦楚,不再站在我的立场考虑,只是一心维护你的丈夫,维护你丈夫的母族,维护你的那个家。
可他又能怨她什么呢?
明明是他送走她的,是他让她离乡背井,投入另一个男子的怀抱,在异地安顿扎根。
如今,她与他的立场,已然不同。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
邝露看着他略显颓唐的神色,正待开口,却听身后有人唤道:“夫人,原来你在这里。”
她转头,见度幽正徐徐走来,她忙收整了脸上神色,迎上去对他温声笑道:“夫君。”
润玉心沉了几分。
“陛下也在。”度幽对他行礼,恭谨得体却又不卑不亢。
润玉面上淡然:“筵席上多饮了一些,出来醒酒,正好见到了邝露,便同她叙叙旧。”
度幽笑道:“邝露有幸曾得陛下看重,成为陛下左膀右臂,自然情谊匪浅,许久未见,应当好好叙旧,”他又转头看向邝露,满眼柔情狭促:“看来是我打扰了......”
邝露忙摇摇头:“是我们扰了陛下清静,想必陛下也乏了,我们就此告退。”
说着,便与度幽一起向润玉行了礼,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润玉只觉眼眶发涩。
一路走到现在,他早已习惯众叛亲离,父兄亲友,曲解谩骂他的又岂止一二,可是都没有今天邝露的态度让他失落伤神。
谁都可以,但她不可以。
明明她曾经是最懂自己的,明明她曾经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的,明明她曾经.......
眼中只有他的。
可现在,她的心已被另一个人占据。
她依偎在那人身边,却对自己满腔怨怼,满眼疏离。
他越来越不甘。
明明被她依偎的那个人,可以是他。
明明她的一切,可以只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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