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苍穆（2 / 2）

内室布置的极简单，既无珍奇古玩，亦无字画卷轴，只一个红木案置于窗边。案上有苍穆未写完的字，在竹影间跳跃。晴涵一进来就看见这些字。她凑上前去看，发现这些字虽清瘦，却有骨，落笔好似掷地有声。可见，这字的主人是个外柔内刚之人。

苍穆见晴柔在端详自己的书法，不禁有些害羞。

说起来，他原本是不爱文墨的。他从小天资聪颖，六岁就被立为太子，一直被捧在手心里。太傅教他读书夸他一点即通，有举一反三的本事，他自觉满意于是下了学断不会自己刻苦。可是十五岁，他又被废了太子，他的骄傲，他的满足顷刻间不复存在。他被困在这间王府之后，发现原来那些人，都不再守着他，陪着他了。有多少个寂寥的黑夜，他整夜整夜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黑洞洞的房间。那里好像有无数只手，要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于是他爱上了写字。只有写字的时候，他可以忘却一切，他的心在笔意流动之间，仿佛忘却尘世烦忧。

他自知自己文墨不精，真正刻苦练习也就这几年时间。而这会儿，京中有名的才女——洛丞相的嫡女洛晴涵正仔细品鉴自己的“大作”，不禁内心打鼓，手心冒汗。

“王爷的字似乎和您人一样。”

苍穆苦笑，“是一样孱弱吗？”。

“王爷是这样妄自菲薄之人吗？”晴柔见苍穆脸上露出苦楚的表情来，不禁问道。

妄自菲薄？苍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被废前自然是意气风发，年少轻狂。如今四面楚歌，内心戚戚然无所依，怕是不妄自菲薄便要召至杀身之祸了。

“王妃说笑了。我如今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并非妄自菲薄，实在是自己身无所长。”

晴柔听洛梓之说过，端王被废后拘在这王府似乎自暴自弃，并无再起之意。可是这人心隔肚皮，更何况这王位之争无兄弟父子之情，谁知道是真心放弃立储还是暗自筹谋呢。这苍穆据说幼时便聪明非常，深得皇上喜爱，早早立为太子。不过其被废原因却是内闱秘闻，只说是犯了大不敬。不过皇上对这个儿子实在喜爱，不忍心废为庶人便封了称号逐出宫去了。看样子，从万人之巅跌落对他打击很大，晴柔内心隐隐觉得苍穆有些可怜。

“王爷，妾身今日初见王爷，并未觉得王爷身无所长，反而觉得王爷惊若游龙。”晴柔此话并不假，她确实折服于苍穆的样貌，凭她是女子也自愧不如。

苍穆听她这番话，表情微微缓和。“原先阿谀奉承之话听的多了，不觉得什么，如今落难，难得听见这样称赞的话。今日一听竟不知作何态度才好。”说完他自嘲的笑了笑。

晴柔知道，苍穆历经大起大落，现在一定行事十分谨慎，不愿意相信别人，对别人说的做的都多几分揣度。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洛丞相的女儿。在朝中人人都知道洛丞相与三皇子关系从密。他的女儿自然是他的眼线，他的棋子。

“我知道，王爷对我有所戒备。”晴柔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来，让苍穆好看清她的脸。“王爷就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妥之处？”

苍穆这才把目光转移到晴柔的脸上。昨夜洞房花烛，可这新娘不是自己选的，自己也不愿娶政敌的女儿为妻，不仅不打算行周公之礼，连同一房间就寝都不愿意。见新妇睡着头也不回的回自己的启明轩安歇了，根本没在意她的样貌。

今日再看，苍穆发现这是一张无甚出彩的脸，在过往的红粉知己中有无数比她好看的女人。这样一张脸，可爱有余而明艳不足，不够惊艳，也不够动人。

“王爷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好看？”晴柔咧开嘴笑了起来，眼睛像平湖初升的月牙，照影在湖面，一弯甜美。

苍穆未料到一个女子竟能这样拿样貌自我贬低，大吃一惊。“王爷此刻一定在想，我不仅不够漂亮，还不够得体！”晴柔转过身去，给苍穆留下一个背影。“王爷仔细想想，不觉得奇怪吗？”

自然是奇怪的。

苍穆昨夜就已经发现不妥。传闻洛家嫡女洛晴涵乃是京城第一才女，是美若天仙的名门闺秀。可是哪家名门闺秀会扔下新婚夫君自己囫囵睡去？其实他心里早就有谱。洛梓之是个老狐狸，断不会直接把女儿嫁过来，他料定他会送一个替婚的人过来。可是他没料到他送来的人竟可以一眼看穿，甚至有自报家门之嫌。

“王爷应该早就料到我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