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2 / 2)
C市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单独病房。
幽幽的病房内,光线极其的昏暗。白色的病床下面铺陈着一大堆无头的白色纸娃娃,坐在病床上的那个姑娘麻木而没有任何感情,她慢慢地低下头,伸出手,被子旁边的手机散发着莹莹的白色光芒。
陆六的鼻尖快抵住那屏幕了,一双眼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
通话记录上,上面显示了很多的一个熟悉号码:186XXXXXXX321
这个号码她永远不会记错。因为她曾经的手机上,联系人那边,只保存了这么一个号码。
冰凉的指尖随意地划过屏幕,上面一大堆历史记录:今天,昨天,前天,大前天……几乎上百个。
都是未拨通的。
陆六低下头,指尖点了那个号码,房间里响起“嘟嘟嘟”的冰冷声音。
她抱着自己的双膝坐在病床上,黑色的发散乱开来,手机搁置在膝盖上,静静地等着回音。
陆六以为不会打通的。
可是几秒后,那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白采兰的声音暴躁至极,含着沉沉的怒气。她在提起自己那个唯一的女儿的时候嗓音格外的尖锐,含着浓重的抱怨:“不要再打过来了,许行之,直接告诉陆六,她一辈子都是个神经病!一个废物!什么抑郁症,什么自闭症,不过是为了人生不努力的借口罢了!”
陆六呆愣愣的,她半张开的唇还没收回,那一声“妈”永远停留字了未出口的那一瞬。
白采兰像是愤怒极了,半晌后声音又缓下来,轻声说:“而且我和你张叔有了一个孩子了,我以后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照顾她……”
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低沉。
最后就没声儿了,电话那头传来“嘟”的一声,就被挂了。
陆六呆呆地,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样。
她机械一样地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冰冷的屏幕,那边清楚地显示对方已经挂断了。
她右手上还拿着一个白色的纸人,静默了很久,那纸人“吧嗒”一声被她扭断了头,碎屑在空中散开。
陆六的眼泪就那么出来了,无声的,慢慢地,顺着她的面颊滑落。
她还是那么沉默地坐着,姿势没有什么变化,下一秒,那喉咙里忽然扯出一声痛苦的啸声,宛若野兽在掉入猎人的圈套一样愤怒却毫无能力挣脱。她哭着、愤怒着,咆哮着,整个人都在颤抖,都在哭泣。
“我就是个神经病……”
陆六低垂下头,双手捏紧,指甲险些陷入肉里,掐出血来。
“没有人会在意……在意……喀喀……”
她慢慢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呆呆地看着面前白色的墙壁。那里什么也没有。
“神……经病……”
她的声音颤抖,似乎还带着丝丝的笑,嗬嗬的,那未有水浸润的喉咙发出低吟低沉沙哑,刺耳的很。
“砰——”
鲜血溅在那白色的墙壁上,如同热烈而盛开的血色艳丽花朵。空气总弥漫着腥甜糜烂的气味,这一切甜蜜如同什么事都未发生过。
唯有那紧闭的病房外被风吹散了的各种花瓣零星地飘在半空中,各类花朵好闻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书页慢腾腾地无人自动,好像在诉说着,这层发生过什么事。
Monday,他送她三色堇;
Tuesday,他送她百合花;
Wednesday,他送她桔梗花;
Thursday,他送她康乃馨;
Friday,他送她风信子。
他把平生所有的思念、热爱、喜悦都给了这个姑娘,于是她在最后的一天,用自己的生命开出了一朵最为热烈、芬芳的花朵。
这是她送给他的回礼,绝望而令人窒息。
几乎是同一时刻,外科办公室那边发出了一道惨烈的叫声,负责观看的监控人员几乎是叫破了嗓子,手脚并用地去找主治的苏医生。
“精神科病房出事了,出人命了,那姑娘再次自杀了——”
墙壁上的钟表仍在走动,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医院前来往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外面叫卖餐饭的人卖力地扯开嗓子,一条大路上的车奔腾不息。
来的人又走,走的人又来。人走走停停,一切如旧。唯有这冰冷的,白色的医院内,每时每刻,都在上映则生与死的倒计时。
嘘,仔细听。
3——
2——
1——
咔哒。
做纸娃娃的小姑娘,会不会如同她的那些小纸人儿一样,断了自己的头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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