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2）

许行之神色有些诧异, 他低下头, 疑惑道：“怎么哭了？”

分明是用心来带她出来的, 可没想到这姑娘见到这场景, 竟然落泪了。少年目带惑色, 抬起头, 手指尖捻了一片柔软的花瓣，轻声询问道：“是这花不好看吗？”

陆六看着他, 咬唇，忽然摇了摇头。

她摇头的动作有些轻微，慢慢地，仰起头，看着他，眼睛都亮晶晶的。

她的喉咙有些干涩，声带也有些迟钝。因为太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听起来沙哑难听：“……谢……”

“谢……”

“谢、……”

“谢、谢……”

陆六说出一个字, 眼睛都亮了一分。她站在那里, 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笑, 伸出自己的双手，道：“……先放我下来。”

真没想到啊。

现实的世界竟然能和想象中的重叠在一起, 让她都分不清什么是虚幻, 什么是真实了。

许行之愣了一秒，紧接着心头涌上一阵狂喜。他按捺住了, 答应了一声好, 将怀抱里的姑娘放下。

她站在这辽阔的土地上, 才开始步伐有些不稳，慢慢地，就站稳了，像是蹒跚学步的孩童一样，有些趔趄，有些不安。

许行之低头看去，他看到了那姑娘眼底的星星，盘旋成了繁花，静静地卧在陆六的眼底。

她张开手，她冲他笑。

然后她上前来，伸出手臂，抱住了他。陆六对他是如同多年不见的朋友那样亲昵，她的态度自然至极，轻声伏在他的肩膀道：“谢谢你，许行之。”

这一句让他感到了无比的欢喜，可是下一句他如坠冰窖，身体冰冷至极。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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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行之坐在那老旧的座椅上，手边放着两包爆米花，两杯橙汁饮料。他递了其中一杯给身旁的姑娘，听见她对自己客套地说了一声谢谢，态度依旧是那么亲切自然。

她好像病完全好了似的，在漫天遍野的花丛中忽然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有活气儿了，眼睛眨啊眨的，让许行之喜欢的不得了。

可是许行之总觉得，醒过来的那个陆六，不是以前那个嚣张肆意，对他说“我如果拿了第一，你用什么奖励我”的陆六了。

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形容，就像是再次重逢一个人，你知道肉.体是这个人的，你知道面前人就是以往这个人的，可是她带给你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他对这个女孩儿，抱有男孩对女孩的憧憬，也抱有朋友之间的亲切关怀。于是陆六似乎好了，她坦然地接受了后者，却眼睁睁地看不见前者。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抑郁给她造成的伤痛仍旧在继续，只是他给的安多啦美好梦境暂时治愈了她，于是她勉强从自己的幻想中脱身出来，于是她站在那里，分明是无比正常的，却笑着把他给推远了。

因为她需要一个最舒适的“自我保护区”。

许行之看着身旁这个喝着橙汁，看样子很快乐安静的姑娘，他的手脚都在发凉。

陆六咬着吸管，“吸溜吸溜”地喝着，然后扭过头笑着问他：“我们看什么？”

他们已经在电影院里面了，许行之包了场，这里只剩下年迈的影院老板一个人在忙活着。

太久没有来，老板的老花镜已然浑浊了，他眯着眸子辨认不出面前的少年是曾经来过的孩童，只给了他们两个人一人一包爆米花，一杯柳橙汁，就让他们入了场。

“……”许行之沉默了会儿，他说，“爱丽丝梦游仙境。”

“哦，”陆六回答他，说，“是个好故事。”

于是偌大的电影院里现在只坐着他们两个人，陆六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柳橙汁，右手旁放着拆开的爆米花。她微微仰起头，唇红齿白，小脸儿上还挂着一抹笑。

他们两个坐在影院的第一排，看见那略带灰尘的幕布被拉动，于是老旧的放映厅开始工作。有声响在空中划过，随着一声声的“咔哒”声，电影开始了。

小爱丽丝出现在荧幕上，她金发碧眼，活泼好动。渐渐的，出现越来越多的人物，带着怀表的兔子先生、毛毛虫、极为相似的双胞胎兄弟……

许行之看着，那老旧的1951年的影片配上这不知岁月的老电影厅，放在别人眼中可能如同鬼片一般。音响有些噪音，不断地“咔哒咔哒”地响着，更衬得这里面阴森森的。

他一直在观察着身旁的人的动静，那姑娘面上无悲无喜，抬起头，静静地喝着橙汁，偶尔吃一两粒爆米花。她的动作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只是许行之看着，还是觉得很是怪异。

……比起影片里呈现的一切，她更像是僵硬的提线木偶一样。

坐在身旁，触手可及的姑娘，在此时此刻更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这么多天，许行之一直在筹划这件事。他有想过那姑娘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老旧的影片，听岁月的洪荒一瞬间侵袭而来，而心只剩下没有波动的平静。

她或许是什么都听不见的，也可能是听见了，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那模样依旧是在病中，苍白无力，却让人觉得心疼。但是在许行之眼中，却是无比正常的。

……陆六的病好的太奇怪了。太突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