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2 / 2）

等到了最后一站的时候，她有些昏昏欲睡，却还是勉强用右手托住了自己的脸颊，懒洋洋地睁开了眸子。

中年妇女对她道：“妹子，下车吧。”她看向车外那沉重的大门，叹了一口气，道，“每次坐我们车来这里的人不少，可来了这么多次，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那里面可都是人啊。”

苏玫听到这句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语速很慢地问出了一句话：“是啊。”

心脏跳动的更强烈了。

那股酸涩的感觉就跟把心脏撕裂了一样，活生生的把苏玫这个人给撕碎了。她的嘴里感觉到了一丝咸味儿，泪水慢慢地浸湿了面庞。苏玫一个字一个字地，一滴泪落下，然后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很痛。”

女人没有再看车上的任何人，连那个热情的中年妇女都没有理会，径直下了车。

她走的摇摇晃晃的，似乎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她的左手紧紧地摁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右手则在袖口下空荡荡地垂下。

苏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可是每走一步，就会觉得很痛，也会觉得快乐。

她觉得那里面埋葬了什么，或许所有的真相都会在那里埋葬着也说不定。也或许，那真相别人一直隐瞒着，甚至欲言又止，是想要她不去记起。

种种迹象表明，被刻意隐瞒的真相一定是痛苦的。至少对于她而言，那种残酷甚至超过了她能够承担的限度，所以别人才会特意隐瞒下来。

苏玫一边这么想着，她不由自主地靠近着。

忽然有狗吠响起，她被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看去，看守门那边有一只被拴住的黑狗冲着她呲牙。它的模样已经很老了，应该是一只年岁已高的老狗了。

摇椅上坐着一个人，帽子搭在自己的脸上，右手中拿着一个蒲扇。夏天是非常炎热的，他呼噜了一声，睡得很是舒服。

但是狗叫声太响了，那人不满地醒过来，嘟囔道：“又叫什么……我记得你好久都没这么叫了……喔！”

他睁眼看到面前的女人惊叫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确认道，“这不是苏玫吗？老子儿子最近可喜欢她了，真人比电视上还漂亮啊……”

狗的绳子被绑定在他的摇椅上，他伸出手摸了摸黑狗的脑袋，又仔细打量了苏玫一眼，这才困顿地道：“小姑娘面熟啊……唉？我记起来了，几年前你不是来过好几次——你是谁家的闺女来着……”

“谁？！”苏玫听到他这样说话，忽然语气都强烈了起来，她俯身询问道，“是谁？！”

——果然。

和她预想的一点也没错，真的还会有人说认识她，说曾经见过她。

这个地方，对于她而言，不是一次工作必须要去的陌生城市，而是熟悉的地方。这里的很多人认识她，他们对她怀有善意，他们对她敞开怀抱。

“……记不得了。”那人有些苦恼地道，“你出来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我儿子最近很迷你，小姑娘前途不错啊……”

苏玫的眼神渐渐的冷却了下来，什么没说了，透着许些失望和遗憾。

她慢慢地起身，轻声回答了一句好，然后转身，看着那巨大的陵墓，走了进去。

身后的黑狗又冲着她的背影狂叫了好几声，但是一边狂叫着，一边疯狂地摇摆着自己的尾巴，伸出舌头吐着热气。

看门人又“喔”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笑起来：“还是不讨厌她啊？既然喜欢人家，干嘛每次都这么凶，讨人嫌不咯？”

黑狗“呜咽”了一声，冲着那个女人离去的背影摇摆了下尾巴，似乎有些不舍。

-

苏玫顺着感觉往里面走。

她的步伐没有停顿，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去哪里。这里的墓碑很多，上面有很多生平事迹，各种名字，都有着丰功伟绩。

苏玫一路走过去。

她看见了很多名字，那些个人都曾经是活人中的一分子，现在却只能躺在冰冷的墓碑之下，成为了别人记忆里的人物。

苏玫蓦然想起了一句话，不知道是谁曾经跟她说的——

“军人不是那种因为工资或者什么的去保护别人的人，而是因为他们是军人，身上有那么一层衣服，有那么一层职责，所以才要奋不顾身。”

苏玫想着，她的脚步忽然在一个墓碑前停顿下来了。

那墓碑上刻着一个名字——

陆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