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1（1 / 2）

在幻境地宫的这些天, 夜泯要帮沁欢颜做吃的, 给他准备洗澡水, 洗换下来的脏衣裳，然后陪着他画画, 看书，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p>

日子过得安宁祥和，似乎时间也格外仁慈起来, 慢悠悠、慢悠悠。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很难熬。</p>

此刻夜泯眯着眼躺在小露台的长椅上, 享受着这里的朝暮。书房是地宫唯一一处与外界相似的地方，有日暮, 有寒暑，有阳光和星辰。</p>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以为是沁欢颜过来了，忙招呼着：“要不，你来躺, 我帮你捏捏腿。”从昨日开始，他的双腿就越发僵硬了, 估计是老年症。肌肉没有得到很好的锻炼, 逐渐萎缩, 人也佝偻起来。似乎行动非常勉强。</p>

夜泯也无奈啊, 这种不可逆的现象, 自己不是神, 没有办法帮他做实质性的改善, 顶多，减缓他的不适，时常帮他捏一捏，锤一锤。</p>

抬眼看，却是阡陌。</p>

“咦，回来啦？出去几天，可还好？”</p>

见夜泯躺在椅子上好不悠哉，抱着手臂，睨着他“你还真赖着不走了？”</p>

“是啊，答应陪着他的。这儿挺好的，虽然是假的，但是以假乱真，而且，免去了那些凡尘俗世的干扰，我觉得我的内心已经得到了洗涤，可以飘飘然了。”</p>

“切。桌上有好吃的。既然已经飘了，我想，你可能用不着吃了。”</p>

一听有好吃的，夜泯那是喜笑颜开，飞快从椅子上蹦起来，朝室内跑。看到一桌子的各式小食和水果，那种贪婪和满足，感染了正在看书的沁欢颜。</p>

“哇，你是把整个盟重的名小吃都买回来了吗？秋水卤的牛肉、红云坊的桂花绿豆糕、素心斋的核桃芝麻饼……哇塞，还有云片糕和蜜饯……哈哈哈。”</p>

阡陌摇摇头，看着小孩子一般的夜泯，眼中柔光一片。待他自个儿趴在桌上恣意品尝，没人跟他争，特地给他买的。</p>

走到沁欢颜身边，神色肃穆，似乎有什么要情要回禀。沁欢颜点点头，将手里的书册放下，由阡陌搀扶着起身，两人慢步走至小露台，窃窃私语起来。</p>

夜泯忙着吃东西，也没闲工夫偷听，反正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有什么事儿，他迟早会知道的。也不急于此刻。</p>

吧唧吧唧，直到肚子实在填不下了，他才终于打着嗝站起来。“哎哟，可把我撑坏了。你们要不要吃的？”</p>

两人转过头，不约而同地说道：“都是给你的。”哈，这可让夜泯受宠若惊了。在梦之森有晓生跟春华护着自己，处处关怀备至，来到这个鸟不下蛋的幻境地宫，竟也是有回家般的温暖。</p>

真是舍不得走了。可是，每每想到沁欢颜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终归是要离世，那时候，自己留在这地宫，还有何意义呢？</p>

玛法大陆光怪陆离，不乏奇人异事，就算晓生不肯帮，也不能坐以待毙，潇洒赴死呀。</p>

活着多好啊，可以吃这么多美食，可以踏遍山川湖泊，领略春夏秋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陪着自己想陪的人。</p>

心中又泛起了一丝悲凉。夜泯轻咬着唇，背对着他们。</p>

“那你们慢聊，我把这些东西搬到储物室去。”这间书房是沁欢颜目前起居的地方，总不能乱糟糟地到处堆放这些吃的东西，还是归纳起来比较好。</p>

怀里抱着，腋下夹着，手里拎着，嘴里还叼着……阡陌买得，也太多了吧。</p>

刚进迷雾漩涡便觉头晕脑胀，跟平日不太一样。正纳闷着，整个身子却被挤了出去。</p>

所到之处并非储物室，也不是书房，而是幻境地宫的深处，为何如此笃定，因为夜泯看到了羊首人身的巨型雕像——幻境地宫的使者。</p>

呃，自己怎么掉到这里来了？</p>

哎，反正也无聊，不如过去看看它到底有何玄机，抱着这么多东西行动不便，就一股脑儿全放地上了，反正有油纸包着，也不会弄脏。</p>

“咦”一声，看到有一个轻飘飘的东西从一大堆食物中掉落出来，夜泯定睛一看，是一根泛着七彩光泽的羽毛。这是什么东西？</p>

这根羽毛很是特别，应该是一种小巧的禽类的真羽，不同光线下展现出不同的色泽，非常梦幻。</p>

想了想，会不会阡陌的？千万别是什么重要的物件，方才阡陌带回来这么多东西，是不是不小心混在里头了又被自己带了出来。拾起来，握在掌心里，打算待会儿还他。</p>

这儿的光线不算很暗，道路虽然崎岖不平，但是没几步路，夜泯屏住呼吸，缓缓朝使者挪步。</p>

“嘿，我们又见面啦。想我没有？上次竟然提前把我甩出去了，你要不要这样不厚道啊？我可是给了你灵气的……咦……”夜泯对自己的灵气也不是时刻关心，但当他自检时发现，自己的灵气，好像并没有被扣除一半，跟出梦之森时差不多。</p>

那……是沁欢颜没有拿自己的灵气？</p>

这座幻境地宫就是要吸收别人的灵气才能维持，能把别人带入回忆中，再次体验重温，一定是要付出等额代价才行。当初自己犟着要看沁欢颜的一段往事，想必，也是必须付出代价，而没有从自己身上扣除的话，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是——沁欢颜替自己给了。</p>

难怪他一下子就卧床不起，濒临死亡，是因为自己吗？</p>

夜泯甩甩头，自己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一直强调，两人不可能是朋友。永远不能成为朋友。那干嘛白生生替自己付出这种代价？疯了？想死得不得了？</p>

呃……就算自己曾是他的下属，他也没道理为自己做这些啊。应该不是这样的。说不定是晓生对自己的灵气动了手脚，比如设置了一个保底什么的，永远不会低于某个水平。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依然灵气满满。</p>

再走近些，已经是触手可及了。这个大东西，就是开启梦境的关键？</p>

沁欢颜不告诉我的事，你告诉我吧。他到底在怕什么，玛法大陆有什么魔物或是人或是门派让他这样恐惧，宁愿在这里老死，都不想踏出半步。</p>

他已经时日不多了，再不点头随自己出去，真的就要替他收尸了。自己不在意做不做他的朋友，反正不想他死，哪怕是老得要自己服侍，也总比死了好。</p>

伸手敲了敲：“喂，你不厚道，把之前欠我的那一段赔给我，我想看沁欢颜为什么要下来。大赖皮……”</p>

忽然手里的羽毛泛起了金光，眨眼的功夫，夜泯就消失了。</p>

脑中昏昏沉沉，一个不经意，一道炫白的光芒在他眼前那么一晃，紧接着腿部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p>

夜泯看到了血，从双腿的外侧，流出的粘稠的血液，脑中是纷乱一片。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是进入心魔了吗？</p>

“沁欢颜，阡陌。”却真的发现，自己出不了任何声音。这具身体，并不能由自己支配。</p>

而自己的目光缓缓移动，终是落到了一双沾血的手上，手里攥着一把匕首，这……是沁欢颜的手，怎么可能有错，他的手指细长白皙，手里的虎头匕首自己亲眼见过多次，是他贴身之物。</p>

他在这里干什么？这是……玄月阁的书房？他独自一人在此……是在自残吗？这是自己认识他之前还是之后？是哪一个环节啊？</p>

虽然很懵，但是接下来更是让夜泯猝不及防。</p>

“哟，城主这是……跟自己过不去呢？”</p>

夜泯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居然是自己在说话。可是，记忆深处找寻不到这个片段啊。沁欢颜伤害他自己，不去阻止不安抚也就算了，怎么可能如此这般……仿佛是在说刻薄的风凉话？</p>

“夜泯！”声音狂喜，根本是个瞎子也能听出那种难掩的激动。</p>

这具身体动了起来，几乎是迅步如飞地来到了……呃，那个自己面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