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古代（二）（2 / 2）

终究不服气。</p>

楚王不是西陵人……这几天，西陵士兵轻轻叹气。</p>

他怎么懂我们西陵？</p>

再醒过来时，张况己深深叹了口气，随口骂了一句，然后穿好威风凛凛的盔甲，去找林行韬询问何为“杀破狼”。</p>

随即他看到林行韬忙活了许久的到底是什么。是一张长戟的图片。</p>

破天戟。</p>

他听到楚王说“贪狼，性刚威猛、勇于进退、爱憎分明，祸福之主，即张将军你”，楚王没说什么谋士。</p>

他听到自己说：“原来殿下知我的大刀劈洪水的时候坏掉了，还特意给我准备了新的武器。既然殿下如此待我——殿下且看！”</p>

他西陵的军队整齐地列在北门边，黑衣黑甲，百年来被压抑的煞气经由洛水一战穿云破日。</p>

“拜！”张况己喝道。</p>

士兵肃然下拜，动作整齐划一。</p>

张况己望着飘动的旗帜上大大的“楚”字，又望着楚王年轻而满是惊人战意的面庞，最后看着卫信在沉默中闪烁的眼眸，心想：我西陵男儿真的就要为他而战了吗？</p>

临行的那一天，张况己以鲜血祭新兵，以将血祭旗。</p>

他很熟练，因为他在西陵郡排练过许多次。他曾无数次地想过自己率领大军踏平王都，将所有挤兑他们西陵人的王都人挂在他的刀尖。</p>

当他咬着牙交出西陵的令牌时，他其实还在担心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人。当卫信在军营中说“不管楚王是否能问鼎天下，西陵铁骑永远追随将军至死”时，他却信心十足地说：“老子的眼光准得很，死什么死。”</p>

他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一个会为了上万百姓孤身站在他面前、一人一剑、脸色苍白无所依靠的少年，相信一个为了整座城池、以凡人的身躯挡住滔滔洪水的九皇子，相信一个会让人给不跟随他为敌人而死的武将好好收尸、半夜给随时有反叛可能的武将设计武器的楚王，相信一个不依靠凤命女、依靠自己力挽狂澜、一战成名的——</p>

真龙天子。</p>

后世的有的史书上将张况己塑造成了一个自从初见面就对楚始皇心生折服之意的忠臣形象，只有《史记·楚琅王世家》记载了比较还原的一句。</p>

张况己说：“东陵一役，救命之恩，唯一生一世可报。乃服。”</p>

真正的臣服是在东陵郡的战役中，但不能说是只因为救命之恩。</p>

张况己永远铭记着这一天。</p>

那时凌铭煜的大龙贯穿了他的身躯，他快死了。</p>

意识弥散，他只闻到了周身刺鼻的血味。他恍惚地想，那血味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城墙下他的西陵子民的。</p>

他听到有男人大笑，声音清朗，听到有女人尖叫，声音尖利。</p>

他听到自己的祖先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只喊了一遍，祖先说：“况己啊，我先去了。”</p>

他不肯闭上怒睁的眼睛，他不想死在这里，他想带着家乡的人获得胜利，他的喉头犹有热血……冰凉从指尖一寸寸地袭来，国师仿佛在远处嗤笑他的无能，楚王仿佛在天际愤恨叹息。</p>

沉沉浮浮，他被拉扯着入深渊，他还是在挣扎。不知道破天戟是否还在自己的手中，他想要澎湃出所有的热血抵挡死亡的阴寒，只是与喉头热意相贴的，是可怖的剑锋。</p>

直到一声龙吟荡开所有挤来的迷蒙，无比清晰的剧痛一下子唤醒了他对脸部的掌控，他得到了最后的清明。</p>

他看到林行韬翻到城墙之上，正愕然地盯着他，那脸色变了，像看见一个死人。</p>

而直到林行韬到来，他终于闻到了万物复苏的花香。</p>

哦对……没了我，还有楚王。</p>

他努力在血腥味中分辨着花香，喃喃道：“——血的味道，不香。”</p>

一直睁着的双眼也终于要合上。</p>

很快，他模模糊糊地感觉楚王在骂他，接着他被拉起，重重靠在了一个蒸腾着热气的身体上。</p>

林行韬的身体是热的，以及疲惫的，张况己不知道他怎么从西陵赶来，居然还在微微地、着急地打着颤。</p>

那丝颤抖一路传达到了张况己的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动，牵连出莫大的哀伤与苦恨，还有隐约的原来还能见到最后一面的欣喜。</p>

林行韬灼热的呼吸凑到他的耳边，一下子盖过了战场上飘来的歌声与惨叫声。</p>

“张况己，你又输了！输给我这个楚王！输给洛王！”</p>

林行韬喊了很多，但张况己并没有在听，他甚至觉得有些吵。</p>

林行韬对着他的耳朵大吼，嗓音因为说了太多话而低沉发哑。比起话语，张况己更多感受到的反而是他贴着的、胸腔内激烈跳动的心脏。</p>

噗通，噗通。</p>

也许他很着急很难受吧，张况己想象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丝笑。</p>

很快，他又被摁着后脑勺、扒开眼皮、对准西边。</p>

他其实只看到了自己眼睛上蒙着的鲜血，红色迅速地暗了下来，黑沉沉的天锲而不舍地要将他压入地底。</p>

“你祖宗死了！那个城隍！他变成流星雨了！他为了张家的未来自绝于天下！为了西陵郡！”又不时被林行韬拉起。</p>

林行韬松开了手。</p>

林行韬一直说话、摆弄张况己的时候，张况己嫌他烦，等他松开了张况己，张况己反而提起了精神，喂不要离开老子。</p>

就在林行韬细数张况己可得民心的时候，张况己一面想着为什么自己还没死，一面回想起自己在洪水前的时候。</p>

他那个时候率领着西陵军跑在远离洪水的最前面，要跑应该是能跑掉的。</p>

跑着跑着，他突然间回头看了一眼。</p>

滔天的洪水前飞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这个身影不仅没有跑，甚至对着洪水飞去。</p>

只有他一人，逆流而上。</p>

张况己的脚步微停。</p>

林行韬微微侧过了头，扫视过了底下或是逃命或是等死的人群。他并没有在看张况己，张况己却感觉脚底发麻、一股战栗令他握刀的手抖个不停。</p>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为了缓解脚底的麻意，换了个方向冲向林行韬的身边。</p>

在跑的时候，他发现军队与百姓渐渐也都跟着他跑了起来，他紧咬的牙关开始发酸。</p>

他接住对天说话完失去天师实力的林行韬的时候，还记得他脸上的表情。</p>

疲惫而带笑的。</p>

跟他在那个孩子的刀片中看到的自己的神情很像。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地可怕。</p>

楚王现在是什么表情呢？</p>

如果楚王其实懂西陵、懂他张况己，比他自己更懂……这样的话，贪狼星也会为之降世吗？</p>

“给老子下来！”林行韬喊。</p>

张况己有点无奈：谁让你学我说话了，还老子，你才几岁。</p>

“张况己，起来啊。”张况己被轻轻地推了一把。</p>

张况己在心里叹了口气。</p>

唉，果然，就算是那个时候在洪水前，楚王他、还是希望有人能够稍微地、不用站在身前、站在身后也是可以的吧。</p>

楚王的杀破狼少了老子怎么能行。</p>

张况己这一回感受不到林行韬的心跳声，却听到了自己的。贪狼星疯狂跳动着，他的心脏也跳了起来。</p>

噗通——噗通——</p>

最后一下犹带余音。</p>

他应声而起。</p>

“张况己，杀了她，攻下东陵，然后荣归故里！”林行韬果然在笑。</p>

张况己睁开了一双暗金色的眼眸。</p>

金黑两色的气柱照亮了他脸上蜿蜒的血迹，他手里紧握着破天戟，肩上不再扛着刀而是扛着属于自己的星辰。</p>

星光璀璨间，战场上出现了一只亘古而来的可怕巨兽。</p>

张况己站在林行韬的身前，一如那天义无反顾地冲入洪水，他冲向凤命女。</p>

“那将军你是楚王殿下的刀吗？”</p>

这家伙不用刀，用剑。</p>

我也不用刀了，用戟。</p>

——是啊。</p>

“张况己愿随楚王入王都，打他.妈的国师！”</p>

他单膝跪下，心甘情愿。</p>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p>

降贪狼为忠犬，此生以为报。</p>

......</p>

在刚拿到破天戟的时候，张况己耍了两下，露出一个“什么嘛，还挺好用的”的表情，又说：“还是更习惯用刀。”</p>

卫信忽然间问：“将军不用刀了，那个孩子会不会伤心？”</p>

张况己一皱眉：“什么？”</p>

卫信补充：“城里还有好些孩子在练刀说要加入楚王军。”</p>

张况己不以为意，继续挥舞长戟。</p>

挥舞着，他猛然间一顿，换了个挥法。</p>

这一回卫信也看出了他动作的不一样。</p>

好像更加流畅了。</p>

过了一会，张况己反问：“嘿卫信，你说，楚王亲自给我做的武器，我不用，他会伤心吗？”</p>

那天夜里，林行韬以剑代戟，不是在练剑，而是在试戟。</p>

在张况己呼呼大睡的时候，林行韬回去继续勾勒着图样。</p>

偶尔看几眼梅园，像是看到了什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说：“决定了，这里改名叫倚梅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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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人在问下一本，下一本应该是主攻团宠谈恋爱吧……具体什么根本没想好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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