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同归15（1 / 2）

季云昔一听说这个凡人门派的名字，也来精神：“巧了，这凡间的‘三百六十行’我也听家父提起过。找个村子问问城镇怎么去，兴许还有安插的‘桩子’呢。”

距离孟归辞师父下山，已然过去许多年月，可季云昔入门时间短，显然离红尘之事更近。她们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最近的村落，跟那草丈高的孤坟一样，小村也是人口稀薄。目光扫一圈下来，大约只有十室人家，每家都透出一股萧条的气息。

孟归辞摊开图册，搜寻到此处村落，名为“石头村”。

季云昔瞧见图册上的村名，又抬头望望周边环境，奇怪地问：“环村不见山色，草木丰饶绿沃，怎么好意思叫‘石头村’呢？”

她们俩人从那玩儿一般的传送阵出来后，发现这人手一只的手环原来还藏了东西。其中便有这簿图册，载录七十二郡各地地貌与名称。

未步入修仙一途时，孟归辞曾落魄地行过天下，说好听点叫仿太史公周览四海名山大川，难听些，便是无根流民一枚。更何况，她的身份比一般流离失所的难民更加难堪。哪怕无师自通入了修仙一途，诸多仙门为了避晦气，拒她于门外。只有她的师父，决意将她收入门下，还戏言：“都说‘落魄江湖载酒行’，非落魄之人，何用去行江湖啊。”

这石头村人口稀薄，又少与外界互通，因此她们谁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村子出过什么离奇之事。

也许发生过，然后由于传不出去，等到知情者渐渐过世，后人只能捕风捉影知晓些许片段。直至年岁久远，无人在意，再滔天的巨浪，也成了风声拂过，再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同死去的当事人一起，永久噤口。

孟归辞自觉端起前辈的老成模样，心里也奇怪这名字取得太不对口：“荒村陋巷，鲜有记载，这图册是由‘青海长云’的诸位仙长搜罗多年汇编而成，能让这些星罗棋布的地方登记在册已然不易，或有缺漏、谬误也情有可原。”

季云昔第一次见自己这位师父时，对方已历经风雨，往人前一站，不怒自威。

如今初出茅庐，合该年少轻狂的年岁，竟是早早就摆出一副努力持重的样儿。一水间小仙主许久不冒出的愧疚，如今前所未有地汹涌翻滚起来。明明没道理这么拼命的，难道不正因为上头还有人庇护的，自己又本事过人，才养出最后残杀同门的性情吗？如今怎么摆出这副没人疼过的模样……

惊雀阁中那几年，季姝狠心瞒骗对她有教养之恩的孟归辞时，不是没有过恻隐之心的。每每想表明身份，吐露实情，最终被其他心思按捺下去。于是她躺在惊雀阁内，专门为她置办的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只好说服自己：三天两天叫骗，三年五载叫瞒。翻个身，又搜肠刮肚去找孟归辞桩桩件件的罪名，为自己的愧疚之意鸣不平：如此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之人，我为何要因欺她瞒她而心中愧疚。

但她还是睡不着，赏着五十六州最美的月光，轻声念：“明月别枝惊鹊。你为人残暴冷淡，师门却如此厚待。我看啊，这惊雀阁也比其他长老院住得舒坦，等回家了，我要建个更大的楼！起什么名儿好呢？明月别枝惊鹊……你住‘惊雀’，我就栖‘明月’，还排在你前头呢……”

最后，她总是念叨着，不知是明月楼还是明月轩的虚拟楼宇，入睡了。

可世上，终究没让季姝建成“明月”。

也许此番阵中一游，能稍许弥补些。

“所谓闭门造车，出门合辙……云昔，你愣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