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2 / 2）

祈简章看见微生仿佛又在放空，不知他这新先生藏了多少心事，总这样不苟言笑的。他却又想和他亲近些，便过去拉拉他的袖摆。

“苏叔母说长川街东南有个八卦湖甚是有意思，离这里也不远，先生带我去瞧瞧嘛。”

微生:“这……，等殿下回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小叔父一时可能谈不完呢？”祈简章反问，复又晃起他的袖摆，撒娇道：“先生也是干坐，我们就去看看嘛，一会子就回来了，去嘛去嘛！”

微生抓住他的手，停下他的动作：“小殿下不乱跑，我就带你去。”

祈简章撇了撇嘴，嘟囔：“你怎么和小叔父一样啊。”，抬起头时，却用力点了点头：“嗯，绝对不乱跑！”

虽然从未好好学过功夫，但保护祈简章的能力微生还是有的。嘱咐了留下的丫鬟，他便带着祈简章出了酒楼。

“先生往那边！”

他方位感倒是极好，微生初来乍到却有些迷糊了。

所谓八卦湖自然是因其形状而得的名字。这是片人造的大湖，八个岸边均有琼楼，卦象本对应有各自方向，所以每个方向的楼匾分别书写着对应八卦。

每折弯的岸边又建着角楼，楼立于水中，而非陆地，有设弯桥与其相通。

琼楼都装扮着厚重的红绸，双盏嵌螺钿镶嵌雕镂的八角彩灯，与角楼用编织线连接，线上垂挂着数几十盏绘着各种花纹草叶的宣纸灯笼，角楼之上又是双盏高檐浮雕四角灯。

“哇！”这比城里抬头看一路街灯的景象更让人震撼，比起小叔父口中的城北，祈简章忽然更期待这里灯映百花的景象！

“先生，你看！”

祈简章一路朝前面奔去，不忘回头叫他。微生何尝不为此景流连，他平生所见华美之景数不胜数，却不知为何眼前的景象却叫他多看了好几眼。

“哎呀！”

“小少爷！”

祈简章大概上辈子是被人撞死的，所以这辈子专门用来撞人了。

微生赶紧上前去查看，顺手将祈简章拉回自己身边：“走前少爷可是承了话的？”

“先生我错了。”祈简章低着头，是他兴奋过头了。

他认错这样快，微生也不好多说，拉起他的手欲向被撞的人道歉，他们也该回去了。

“这位公子，我家少爷多有冒犯，对不住。”

“对不起。”

微生看着小人儿揖礼道歉，他默默浅笑——祈简章虽是活泼，但终究是得礼的。

“不打紧。”年轻人拾起被撞掉的扇子，一下打开：“公子有缘，可是也要去乾坤阁占上一卦？”

扇面上的“随遇而安”一下落入微生眼中，仿佛是他迷惘中找寻的万千回答之一。

祈简章抬头小心地问：“先生，我想去看看，可不可以呀？”

“……好。”他弯下身来替祈简章整了整翘起的衣领：“看完就回去了，好么？”

虽然可惜，祈简章还是点了点头。

“在下姓徐，名凰央，公子贵姓？”

“微生。”

“哦，微生？此姓罕见，公子不是江邺人吧？”徐凰央心下哂笑，这人还真是实诚，问贵姓就真的只告诉了姓氏。

“不是。”

然后呢？徐凰央侧目去瞧微生，等他继续说，结果人家已经回答完了。

还真是……中规中矩，惜字如金。

“公子可曾听闻八卦湖传闻？可知这角楼何用？”

祈简章抬着脑袋望着倒是满满的兴趣，可微生对这样的怪闻却不上心。

“不知，还望徐公子讲一讲其中趣闻。”简章似乎很想听，便问一问吧。

徐凰央尴尬一笑，却也放心上，这位微生公子可真是妙人。

“八卦湖传言镇守着一只穷凶极恶的妖，所以这八面的琼楼皆是锁上的。”徐凰央合扇指了指这远远近近的八座琼楼，他们也顺着又四览了一下：“这角楼嘛，是为具人气而设的小商铺子，不过皆是光怪陆离之物。”

那这样有人买么！

“这乾坤阁就是乾楼与坤楼之间的这座角楼，阁中是位老者，据说极擅占卜岐黄之术。”

荣文国内还有这样神奇的人物？微生来了一些兴趣，忽然想到了只一面之缘的舅舅，四年前告知他有一劫可不也是预知。

只是若是舅舅有此能力他不稀奇，若寻常人也有此等本事，不可不谓之神通了。

“先生，我想算一算！”

祈简章怕是觉得自己生活太过安逸了，想给自己寻些烦恼。这卜出来是好便是高枕无忧，倘若真卜出来点什么不好，岂不是自寻烦恼。

“不可以，不妥，不许。”

今日才发觉先生是真的好严肃，他说的话他总不敢反驳。祈简章焉了脑袋，不说话。

“微生公子不必担心，老先生不是什么都会讲的，不论卦象如何，他都只给忠告，不说卦象。”

占卜不讲卦，倒是稀奇。

“那好吧。”

阁中人甚多，但都按批排着队。每一批一共站了八排八列，他们正好赶在这一批次的末尾。

老先生长袍褂子，白须冉冉仙风道骨，他扫过众人，踱步其中。他会随心挑选人，驻足留话，如此下去其实能得到指点的其实不多，看的是机缘。

想也不用多想，老先生自然在他们这里停下来了。他拿过身旁童子托盘中的纸笔，书好一张字条递给祈简章：“老道薄言，妄自揣摩天意了。收下吧。”

从老先生手里怔怔接过纸张，祈简章看着老先生挥手退下这批人，他还懵懵的，六十四人竟只选了他！

“小公子好运气！”

“先生！”

徐凰央羡慕，祈简章欣喜。

“公子留步。”

三人走在最后，听见叫唤就一同停下了脚步。

“还将旧来意，惜取眼前人。”

他看着微生讲完，仿佛又瞧着很远的地方一般，温和一笑便离去了。

微生怔在原地，拉着祈简章的手不觉重了些：“多谢。”

旧来意？眼前人？

“先生！”阁外有人来唤：“先生叫我好找！”

转身抬头去望，外头骄阳正艳，祈堇熠背着光站在门外，恰好那万丈光芒从后撒入，正应了他的名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