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 / 2）

穆柳是比他大15岁，可是穆柳没结婚。他自己说的他单身，怎么会有孩子，穆柳在骗他，穆柳从一开始就骗了他。那个老古董，那个不会说情话、儒雅、学识渊博、有点呆萌的老古董。真的吗？那天穆柳说什么来着，穆柳说爱他，对，他还说什么来着，哦，如果有一天出了什么事。

穆柳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片狼藉的屋子，瘫在地上的纪池，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穆河生。他冲向纪池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说“宝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

纪池满脸泪痕，身上还穿着小熊围裙。脸上到处是打架留下的淤青额头上还有被砸到的血迹，嘴唇有带血的牙印，纪池自己咬的。他心痛的厉害，想放声痛哭又不想在穆河生面前丢这个人，况且他也哭不出来，心冷了一大截，穆柳那些“对不起”更像是讽刺，讽刺他全身心付出的爱，他没有保留的信任，他满心欢喜规划的以后。

那天穆柳和穆河生大吵一架，穆河生最后背着书包气冲冲的走了，这些纪池都不知道，他只记得最后他用尽浑身力气跟穆柳说“分手吧，别联系了。我们俩的那个公寓，本来也是你买的，我找时间去把东西搬走。”

穆柳紧紧抱着纪池一遍遍请求“宝贝，给我时间好吗，我把一切都跟你解释清楚，求你了。”

纪池咬的下唇不断渗血才止住颤抖，“穆柳，够了！给我留点好印象吧，我们到此为止吧！”

纪池没在这个房子留，这是他爸妈给他的公寓，也是他和穆柳的过去，他们在一起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纪池拿了几件衣服，踏过屋子里满地的碎片，搬去了秋笙家里。

四、

穆河生再来找纪池的时候已经是五个月后。

纪池正盯着穆柳发的最后一条短信看，那是穆河生来那天的前一天穆柳发的。

“宝贝，我要去外地出个差，明天就回来，如果你今天有空的话，可以去我们的公寓看看吗？” 纪池回的“好”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看，他们却结束了，此时他一个字一个字盯着看 ，宝贝两个字他看了无数遍，好像穆柳还在他耳边叫他。好想穆柳，不能想，骗子，穆柳是个骗子。

穆河生一进门就给了纪池一拳“**！你为什么不去医院！为什么！”

纪池被打的一愣，懒得争辩也没听懂他说什么，没回话，回头进了屋。

穆河生一把拉过他的胳膊“老头没了！他没救活！”说着豆大的眼泪就往下掉，呜咽着说“老头在等你，最后一刻还在等你来，你心好狠，你这个人根本没有心，老头最后一刻还在念叨你。”

纪池被这一串话震住了，“他怎么了？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什么最后一刻？”

纪池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拽着穆河生的胳膊剧烈的摇，几乎是吼出来。

穆河生哭着说，“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去医院啊你为什么不去，你为什么不去？！”

下午的时候纪池接了通没存的电话，没头没尾的，电话那头的人急匆匆的说，“来xxx医院，老头出车祸了在抢救”。纪池看了半天号码，没有备注，也没有印象，可能是诈骗吧，顺手拉进了黑名单。这会想起来，只觉得心口钝痛，喘不上气，跌坐在上发了半天愣，嘴里喃喃的念叨，“没了，穆柳，没了，死了吗？是死了吗？”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滴在地板上湿了一片。

穆河生拽他去医院的时候，他没有一点力气，他就像行尸走肉被拖到停尸房里。

家属确认的时候，揭开白布，纪池才时隔五个月看到穆柳。他瘦了，瘦了好多啊。纪池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没有一点温度，冰的他手一颤。

旁边站着一个端庄的女人，应该是穆柳的妻子。他向她看了一眼，见她没什么厌恶排斥的表情，便俯下身把脸贴在穆柳脸上，接着用唇亲了亲他的额头，眼睛，鼻子，最后是嘴唇。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滴在穆柳脸上，如果是以前，纪池哭的时候穆柳总会抱着他，温柔的拍拍背，哄着，“宝贝，别哭啦，有我呢。”但这会，穆柳起不来了，没法擦**的眼泪，没法哄哄他。

纪池摸了摸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无名指戴着一个戒指，戒指的侧边刻着J&M。

纪池再也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骗子！穆柳你这个骗子！你骗我！你说你要永远跟我在一起的！你骗我！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我好傻！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找我解释清楚！你知不知道啊！”

那天哭了多久他忘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病房里，穆柳的妻子和穆河生坐在他床边。纪池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要来兴师问罪，他现在不想听别人指责穆柳的不好。

“纪先生 我是来道歉的。” 女人轻轻开口。

纪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和穆柳，我们是形婚。他是同性恋，我也是。我们俩是好朋友，他最先跟家里出柜。 他们家书香门第，传统思想，接受不了穆柳不能传宗接代，穆柳那时候才20岁，家里人却让他尽快结婚，以防穆柳不同意。他的爷爷知道了这件事气的大病一场早早去了，临死前警告穆柳必须结婚。我比穆柳大几岁，当时也因为家里催婚闹得不可开交，我想出柜但女友不同意，最后我们两商量找个同性恋形婚，比较安全。便和穆柳一拍即合，我们俩结了婚。”

纪池愣了愣，看了眼穆河生，又看了眼女人，女人摸了摸穆河生的头。

“河生也是刚知道没几天，他自己发现的领养协议。河生是我领养的小孩，我和穆柳一直当亲生儿子养，怕他知道真相后心里有落差就没告诉他。 我和穆柳的婚姻，我们的性向，不想对孩子产生影响。之前穆柳的父亲知道了你们的事，穆柳怕他一意孤行思想固执的父亲来找你麻烦，没告诉你，谁知道他父亲试探河生，河生跟踪穆柳才发现了你。”

“穆柳这几个月都在和他父亲谈判，前几天河生跟爷爷说了自己是领养的，穆柳的父亲才同意我们离婚。本来他这几天是想亲口告诉你的。”

女人讲的很平静，好像一切与她无关，纪池却觉得心冷的厉害。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梗在心口，堵得慌。

那时穆柳说，“我爱你，我非常非常爱你。”

这时纪池在心里回答“我也是，特别特别爱你，没有一刻停止爱你。”

五、

纪池再一次踏入他们的公寓，已经是不同的心情。

半年前，他每次来都拿着一些装饰的小东西。

屋子已经装修好了，为了散甲醛才没急着搬进来。纪池有时候路过小店铺或者看到网上新奇的小玩意儿就会买了拿过来，兴致勃勃的想，用做什么放在哪里。

密码还是他的生日，屋子是暖黄色，纪池喜欢的颜色。

一进门客厅的墙上是一副油画，丑的要死。当时他和穆柳去体验兴趣油画，老师让他们发挥想象力，以色彩和一个点开始，随便发散。

纪池实在没有艺术天分，直接用手抹了一把颜料甩了上去。不知道画什么，便把各种色彩混在一起这里抹那里涂，穆柳宠溺的看着他笑，纪池有些不好意思的怂恿穆柳也来，穆柳说他年纪大了不干这种丢人事，纪池抓起穆柳的手按在调色盘里。穆柳无法，只得配合纪池的调色把色彩调的看起来很和。最后老师问纪池这个作品叫什么名字，纪池看着穆柳也脏兮兮的脸和手，笑着说，叫“爱情”。

客厅桌子上有个绒布盒子。纪池心跳加速，手止不住的颤抖。他用左手握着右胳膊，抓出了五个手指印，半天才冷静了一些。绒布盒子下有封信，纪池看了第一个字，眼泪就把信纸打湿了。

“宝贝，我们结婚吧，我一向觉得口头的承诺无用，但我又真真心心的想与你起誓，我爱你，真心想与你共度余生。”

他捂着心口跪倒在地上，打开盒子，颤抖着想把戒指戴上，对了半天才套进去，刚刚好， 侧面刻着“M&J”

六、

秋笙回过头看纪池，他抽着烟，泪流满面，秋笙拍拍他的背，“纪池，两年了。”

纪池抹了把脸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嗯，抽烟呛的，烟真的呛，也不好抽，以后还是不抽了。”

屋子已经被秋笙整理的整整齐齐，纪池起身把烟头泡进啤酒罐里，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刮了胡子，弄了头发。

今天是穆柳的忌日，纪池去年从墓园回来买了包烟抽，今年是第二根。

大人确实有很多烦恼，但是烟还是不好抽。

纪池行李很少，一个小箱子只装了证件，几件衣服，绒布戒指盒和那封信。

一路上纪池一句话都没说，他一直看着窗外。从繁华的街道到人烟稀少的郊区，从正午到黄昏，穆柳在这么远的地方啊。

穆河生应该已经来过了，墓碑前有束花。纪池和去年一样，买了束玫瑰。穆柳还是那么温柔，照片是纪池选的，以前他用床单做背景愣是要帮穆柳手p证件照，谁知道最后用在了这里。

“穆柳，我要走了，我准备去英国进修，以后也就在那边，我在这个城市喘不过气，去哪儿都想你，我们两真能逛，这个小城市，到处都有我们的回忆。我们家我没卖，我的房子我转给秋笙了，以后我去英国了就不能来这里看你了，但你要知道，我永远爱你，我戴了戒指就是与你结婚了，我是你的丈夫，永远都是。穆柳，你走的太早了，你知道我要一个人走多少年吗，你好自私啊你这个骗子。穆柳，如果有下辈子，别让我等这么久了，我们抓紧时间好好在一起吧，穆柳，我永远爱你。穆柳，再见。”

墓碑上刻着亡夫穆柳，他的笑脸一如往昔，落款，丈夫纪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