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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数字为名是宋家的老传统，数字名的形式分为两种。一种是十以内的数字，从宋大到宋十，对应十个被挑选出来帮助家主管理内外事务的人。名字里数字越小，在宋家的权力就越大。

另外一种形式是十以外，被用在宋家收来的孩子身上，按被收养的时间排序。任宥眼前这个小胖子，叫宋二六，他说自己来这里也不久，才一个多月。

任宥疑惑地问：“你刚才说谁是我爸爸？”

“傻宋三啊。你是叫任宥吗？”宋二六说话带着不知什么地方的口音，喊任宥喊成人油。

任宥纠正他：“错了，是任宥，日摁任，一偶宥！”

宋二六嘿嘿嘿嘿笑起来，跟着他发音：“任宥，任宥。”他把任宥从头到脚观察了一番，笑嘻嘻说：“哎，你看起来不像傻的嘛。他们这几天都在说傻宋三领回来一个傻小孩，把少爷气得不轻，不准那个小孩姓宋。”

“你才是傻的。”任宥有些生气，伸手用力推了宋二六一下。这在小孩之间是相当严重的挑衅动作，可小胖子好像没感觉一样，蹲在那里还在嘿嘿嘿嘿不知道乐什么。

任宥想起前几天在大房间里见到的少爷，神情语气确实像是不太喜欢他。

他和宋二六就这样熟络起来，两人天天同进同出，干什么都粘在一起。宋二六告诉任宥，宋与是前任家主的孩子，老家主有过三个儿子，前两个孩子都是体弱多病，从小没出过房门，没到十岁就不幸夭折。小儿子宋与倒是健康聪明，天赋也高，一直平安无事地长到了成年。老家主上哪儿都带着他，亲自教育，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宋与有朝一日会和他父亲一样，成为宋家的主人。

任宥问：“所以我爷爷是前任家主咯？”

他和宋二六这会儿正躲在庭院的树丛底下中捉虫子，今天是阴天，早上刚下了一场雨，室外还算凉快。山间回荡鸟儿稀疏的鸣叫声，这鸟儿叫起来很奇怪，咕咕啾，咕咕啾，叫声短促。任宥挖开一片草皮，一股湿漉漉的草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宋二六把一条蠕动着的黑虫子丢到他挖的坑里：“没错没错，要是你爸没变傻，他现在就是家主了。要是那样，你说不定以后也会是家主。”

那年宋与二十三岁，接了个任务，独自前往深山，没有带徒弟，一走就音讯全无，宋家派人去把整座山翻了个遍，不见活人，不见尸骨。唯一的小儿子也没了，老家主悲痛欲绝，打击太大就此病倒，手头大事小事都被丢给当时的宋大。

任宥用手扣了半天，终于挖出一条虫子，他把战利品丢进先前那个坑：“那现在的少爷是哪里来的？”

“你爷爷的徒弟。”

诡异的是，在半年后，失踪的宋与突然又出现在了宋宅的大门口，浑身遍布伤口，瘦的只剩下骨头，被人发现的时候他穿着破烂的衣服，表情呆滞坐在地上，不靠那身衣服几乎无人能认出他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宋与。

“他碰上什么事了？”

宋二六耸肩：“我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

宋与回来没过多久，老家主就去世了。人们都说他不回来还好些，带着这幅丢了魂儿一样的呆傻样子回来，给他父亲的打击更大。回来后的宋与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会说话，反应迟钝，从前的记忆全部丢失，虽然后来经过治疗恢复了些，和正常人一比还是有些迟钝。

老家主去世前把自己的位置交给了徒弟宋十三，一个和宋与同岁的年轻人，宋家人都叫他老四，因为老家主爱这么叫，他喊宋与老三，喊自己徒弟老四，从中可见老家主对宋十三的重视，把他当了自己的又一个孩子。如果事情按照人们设想的发展，和宋与一起长大的宋十三毫无疑问会是下一任宋大，成为宋与最信任的助手。然而世上的事哪能如此顺遂如意。

宋十三还算有情有义，掌权后不顾众人反对把宋三的位置给了宋与，当做是报答老家主从前的爱护和照顾。

大家都在背地里笑话宋与是宋家有史以来最没用的宋三，叫他傻宋三。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宋与并不是傻，他的智力还在正常范围，只是对外界事物反应有些迟钝。

那边宋二六还在絮絮叨叨地讲，任宥感觉心头发闷，注意力也开始分散。他看着小坑里的虫子，黑色的身躯细长光滑，没有长脚，在坑底互相推挤着企图爬出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