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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巧讨好(四合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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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性情一向端庄,行为举止总有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可这次她坐在马车里,头一次有些坐立难安,不停地问着祁伯言“当真是蛮哥儿?你说的可真是蛮哥儿?”

“九成是他。”祁伯言坐在马车的另一侧,他背倚着雕花纹云的马车车壁,目光总有意无意地落在薛令怡的身上,“我家下人说自己村庄里有一户不能生养孩子的庄户买来了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好传承香火,可听我家下人讲的那些,那孩子模样俊秀,举止有礼,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缺少爹娘管教的,倒像是个从高门大户走出来的孩子,更别说那孩子的模样,听说是与我令竹弟弟有些相似的。”

宋氏扣着自己的心口,她盼着祁伯言说的那个孩子就是她的蛮哥儿,可是又不敢现在便坚信那孩子就一定是自己的儿子。

若是信了,又发现不是……

宋氏心底焦灼,呼吸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而薛令怡却显得比宋氏要镇定一些,她坐在宋氏的身侧,始终垂着头。

薛令怡自然也盼着祁伯言所说的那个孩子,会是自己的弟弟。

可是她偶尔抬眸,对上祁伯言正在凝视着她的视线,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祁伯言明明现在也还只是个小孩子,可是他站在那儿,却让她像是透过了他现在童稚的脸,看到了日后的他。

那个容貌昳丽、身形飘逸出尘的青年。

她不信他的话。

不管现在的祁伯言有多言之凿凿,不管他现在的目光有多真诚,薛令怡都不信。

他骗过她太多次了。

徐家想要陷害薛家的事情,祁家一开始是知道一些风声的,但是祁伯言什么都没说。

后来她被他劫走,养在京郊的庄子里,他也骗了她不止一次半次。

所以她啊,很早就学会了不把祁伯言的话当话去听。

被骗过这么多次,再去信他,便是傻子。

这番到这村庄来找人,不止宋氏、孟老太太与薛令怡来了,薛家二爷与薛令松也跟了过来。

马车停下,祁伯言先跳了下去,然后就站在车边,等着搀扶薛令怡下来。

可是却有一个个子比他高出许多的少年大步走了过来,声音浑厚,落了句“让让”,将他挤到一边,站到了他的位置。

祁伯言看着薛家大公子把薛令怡给抱了起来。

他一直盯着薛令怡看,可薛令怡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停在他的身上。

像是在马车里头,他有时会捕捉到她看他的目光,还未来得及笑着回应,她便迅速将目光收了回去。

祁伯言想不清楚为什么半年之前还好好的阿胭妹妹,现在对他就冷落到了这种地步。

明明他没有做错过任何能惹薛令怡生气的事情。

薛令松抱住了薛令怡,习惯性地把薛令怡往自己的脖子上托,又想起了这是在外头,只得把薛令怡放了下去,让薛令怡站在地上,而他牢牢拉住了薛令怡的手。

祁伯言便跟在薛令松与薛令怡两人的身后。

薛令松看着自己的小堂妹瘪着嘴,一脸不开心,忽然停住步子。

他回头斜睨了祁伯言一眼,拽着薛令怡的手加快了脚步,将祁伯言甩在了身后。

薛令松斜眯着眸子往后看了一眼,见薛令松远远被落在了后面,才收回目光,看着自家小堂妹,软软一笑“阿胭,不喜欢他?”

薛令怡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喜欢。”

祁伯言在意识到薛令松想要将他甩开的时候,步子就快了起来,只是他平时不常习武,比不得薛令松身子健硕,更吃亏在尚小的年纪,当真被落下了一截,等到他追上去,只听见薛令怡用她那软软糯糯的嗓子说着“不喜欢”。

祁伯言一向很喜欢听薛令怡说话,她的声音比戏园子里唱腔最好的旦角的声音还要好听,说话也不像是徐家那个徐如妆,总是试探着讨好着。

薛令怡便是薛令怡,她说话痛快爽落,他喜欢她这种样子,也就愿意去逗她笑。

她笑了他便开心。

可是现在看着薛令怡浅浅笑着看着她那位堂兄,祁伯言眼里怒火将燃。

薛令怡笑了让他开心,可是若是她是朝着别人在笑,那他宁愿让她哭着留在自己的身边。

祁伯言追了上去。

薛令松却是轻轻将他拦住,将薛令怡挡在自己的身后“祁小公子慢着。”

他冷眼看着祁伯言,冷声对他说道“我要带着阿胭妹妹去看些更好看的风景,你就莫要跟着了。”

宁肯看风景也不要与他待上块儿……

祁伯言怒火中烧,可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薛令松已经将薛令怡给带走了。

薛令松彻底甩开了祁伯言,得意洋洋地在薛令怡面前邀功“堂兄是不是很厉害?”

薛令怡走着走着便有些累了,步子慢了下来。

她听着薛令松的话,倒是点点头“厉害。”

小姑娘的声音听上去又软又萌,直让薛令松的心都化了,微微有些黑的脸庞上泛起了叫人察觉不到的红。

薛令松挠了挠头,忽然蹲下身来问薛令怡“阿胭同堂兄说说,有没有喜欢堂兄多一点?是不是最喜欢堂兄了?”

这会儿薛令怡却是抿着唇,没有立刻答话。

薛令松看着小堂妹粉雕玉琢的模样,心喜得不得了,前几日他与其他兄弟练武,三叔家的四弟输给他了之后,竟是叫嚣着说他最不得小堂妹喜欢,这事儿,他今个儿可得仔细问问清楚了。

薛令松是薛府里头年岁最大的公子,平常里做事也算稳重,可是逢上和其他兄弟攀比着谁更讨薛令怡喜欢的时候,简直像是个小傻子。

薛令怡见薛令松一脸希冀地瞧着她,这种眼巴巴像是要讨糖吃的模样出现在薛令松这张冷硬的棱角分明的脸上是在是有些违和……

薛令怡不忍再看下去,忙点了点头。

薛令松这才心里一松,轻轻吹了一下口哨,一时间眉飞色舞。

只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家小堂妹还站在他跟前呢,立刻收住了口哨声。

薛令怡抬眼看着四周。

薛令怡一行人到这村庄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候了,往上看可见道道青烟攀升而上,飞入云间。

薛令怡前世今生加起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踏进这样的小村庄,看着这凹凸不平的崎岖土路和土坯房,都觉得新奇。

但是更让薛令怡放心不下的,是祁伯言带来的那条可能关于她弟弟的消息。

薛令怡靠近了薛令松,扯他衣袖“堂兄带我去看看娘亲和祖母好不好?”

薛令松立刻皱起眉来了。

祖母想着可能待会儿认亲的场面混乱,特意让他带着薛令怡离远些,怕吓着了薛令怡。

想到祖母嘱咐他的那些,薛令松立刻摇了摇头。

薛令怡拽着薛令松袖子的手紧紧攥着没松开。

她细若柳叶的眉毛也皱了起来,眉心里写着不愿意,央求薛令松“阿胭想要过去。”

“不妥。”薛令松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她。

说着薛令松还挪开了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瞧着薛令怡。

自家小堂妹生得太过粉糯可爱,拿着那双水一样的大眼睛看着他央求着的样子委实令人心疼,要是他不把眼别开,根本不舍得拒绝。

摊上了这么个小祖宗,是老天给他们薛家的福分,可有时候,也挺让人为难的。

薛令怡多少也知道自己这位堂兄只是对待家人的时候还算温柔,在外面十足十的铁面无私,不近人情,被薛令松拒绝了两次,也就不再央求下去了。

薛令松带着薛令怡走了一会儿,找了块儿路边的石头,撩开自己的袍子坐了下去,将薛令怡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薛令怡等了一会儿,忽然皱着眉,重重咳嗽了一声。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又咳嗽了两下。

一点异动都能惊动薛令松,更何况是薛令怡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薛令松连忙问她“阿胭这是怎么了?”

薛令怡抬眼看着薛令松“堂兄我没事。”

又咳嗽了一声。

这声咳嗽咳得并不容易,像是极力压制着不让自己咳嗽出来,最后却还是没压制住。

薛令松立刻将薛令怡翻过身来,让她面朝着他“休要瞒着哥哥。”

待到薛令松看见了薛令怡的眼睛,更是直接将薛令怡抱了起来。

小姑娘的眼睛本来就生得美,里头像是兜着满满的湖水一样,闪动着琥珀的颜色,可刚才薛令松一抬头,却看见薛令怡这双水盈盈的眼睛里,泪濛濛的,眼角还挂着小泪珠。

这怎么能行?

薛令松大步如飞,抱着薛令怡就去找自己的祖母“阿胭别急,哥哥带你去找找大夫。”

薛令松知道自家小堂妹这些日子身子好了许多,但是小堂妹病得久,他也被病怕了,看见薛令怡咳嗽一声,整颗心都要提起来了。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若是病了伤了,当真是心疼死了。

偏偏这病了还找不到明确的仇人去报复,让他的心里憋着一团无名的火气。

薛令怡伏在薛令松宽阔的肩膀上,因着薛令松的脚步太大太急,她的脸儿跟着一颠一颠的,有些不舒服。

但是薛令怡一声都没吭。

她的眼角虽然挂着清清浅浅的小泪珠,可现在眼儿却悄悄玩着,偷了腥的猫儿一样。

做一个病号,也就这点好处了。

薛令松终于找到了自己祖母在的人家,顾不得站在那间农家小院的大门边拦住他的下人,大步一迈就跨进了门槛里去了。

薛令松几步走到了自己祖母面前“祖母,给阿胭的药呢?阿胭心口窝疼?”

孟老太太缓缓转过身来。

薛令怡这会儿忙跳到了地上,先扯扯薛令松的衣角,又去拉孟老太太的手“堂兄,祖母,阿胭没病,没事了。”

薛令怡一边说着话,一边目光悄悄地往自己祖母身上打量。

紧接着薛令怡摇着薛令松衣角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孟老太太一向冷静自持,从来不在外头大喜大悲大怒,可是现在她站在这院子里,眼里裹挟着弄弄的失望,因年老而愈发凹陷进去的眸眼一周,带着深深的泪红。

薛令怡的眼睑立刻垂了下去。

祁伯言果然还是骗了她,骗了她祖母与母亲。

那个孩子不是她弟弟。

如果那孩子是她弟弟,祖母怎么会是现在这幅神情?

薛令怡的心头忽然有些苦涩。

虽说在来时的路上,她心里就猜到了祁伯言还是会骗她,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对即将见到弟弟的希冀。

现在这希冀破灭了……

这里的果然不是她弟弟。

明明没有怀有太大的希望,但是知道了不是,薛令怡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她该怎么找回自己的弟弟啊。

孟老太太见着了自己孙女孙儿过来了,脸色立刻一肃,她垂下眼,试图掩盖住自己脸上神情的不对劲,冷着嗓子“你们怎么过来了?”

薛令松看着现在站在地上,也不咳嗽也不捂着心口的薛令怡,倒是心里有些困惑了“我……”

薛令松本来是想替自己在祖母面前争辩两句的,可等着看着站着地上的薛令怡,忽然叹了一句气。

算了,不争辩了。

薛令松再度抱起了薛令怡往外走。

薛令松与薛令怡匆匆来去,让孟老太太受到了讨扰,她看着薛令松与薛令怡的背影,眉间忽然升起了散不去的哀愁。

薛令松勾着手臂,让薛令怡坐在他的手腕上。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阿胭你当真没事?”

“堂兄。”薛令怡答非所问,“里头那个孩子是不是不是我弟弟?”

薛令松忽然沉吟了起来,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个莽夫,可也不是个不长眼色的,刚才看见祖母悲伤至极的样子,怎么会猜不出来,这家农户买来的儿子,根本不是他那个文静乖巧的堂弟。

可这些话,说给薛令怡听,小丫头肯定会很难过。

“蛮哥儿会回来的。”薛令松郑重说道,“等我及冠,若是他还未回来,我定要云游四方,去把蛮哥儿给阿胭带回来。”

薛令竹的语气忽然刻意轻松了起来“到时候啊……到时候要是逮着了他,我肯定狠狠揍他一顿屁股,让他不老实,在灯会的时候跑出去。”

薛令松强装欢笑,逗着薛令怡开心“这小子,这小子就是觉得咱薛家舞刀弄枪的,他不喜欢,才偷跑了出去,你瞧着吧,等着他吃不了外头的苦了,就自己回来了。不过他在外头,阿胭也别担心他,他连偷跑出去都会,肯定机灵着,不会让自己吃了苦,阿胭不担心,不担心好不好?”

薛令怡听了不仅没有放心下来,心里头反而愈发沉重,她想着前世蛮哥儿最后回来的时候的样子,想着蛮哥儿生前身后经历的那些羞辱,心就狠狠揪作了一团。

“我弟弟才不是这样的人,堂兄不能欺负他。”

小姑娘的语气横横的,可是这尾音里头,却带着泪意。

薛令松心里也沉甸甸的不好受,他顺着薛令怡的话应承道“好,堂兄不欺负他,到时候让阿胭自己来教训他。”

薛令怡的眼眶忽然湿热了起来,有些忍不住了,把脑袋扣在了薛令松的肩头上。

她多想在前世的时候,狠狠教训教训那个才十二岁就跑上疆场的少年,骂他脑子里涂了浆糊,竟是这么糊涂!为了让她这个不值得的姐姐承认他的身份,自己跑上了战场送死。

要是他再敢这么做,她死也不认他这个弟弟。

薛令怡觉得这样想自己心里会舒服一些,可是她实际上心里还是好难受啊……

薛令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小堂妹情绪有些不对,大手轻轻拍着她削瘦的背部。

走了两步,面前的道路被人挡住。

薛令松冷眼看着带着几个家仆挡在他面前的祁伯言“让开。”

祁伯言却只看着薛令怡“薛大哥,今日没有找到令竹弟弟,是我的错。是我找错人了。”

薛令松只轻轻哼了一声,护着自己怀里的小堂妹“我说了让你让开。”

祁伯言不让。

他身后有四个自家的家仆,这给了他极大的底气。

祁伯言生怕薛令怡听不见,大声说道“这次寻错了,可我会一直帮着寻下去的。”

薛令松紧紧皱起了眉。

他薛家的事,还用不着一个姓祁的来插手!

是以为他薛家没人了吗?

薛令松上前一步,刚想拒绝,怀里头的小人儿却是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制止了他。

薛令怡悄悄看了祁伯言一眼,但见他眉色忧忡,当真像是在为她弟弟的事情忧心着。

不知是真忧心,还是假忧心,可这真真假假,薛令怡已经不想去辨别了。

他说要帮她找蛮哥儿,若是真的,很好,若是并非是真的,那她也不愿去管。

薛家白跑了这一趟,来的时候气氛紧绷着,回去的路上也是如此。

燃着细线香的香炉在马车一角放着,薛令怡安静坐在自己母亲身边,听着自己母亲隐忍如呼吸的低低啜泣声。

宋氏一向情绪内敛又沉稳,处事不惊,可是出事的是她自己的亲子,现在又经历了一遭希望落空的痛苦,心里难免悲凉。

宋氏心里头堵得慌,哭一场才好,可是从此处回到京城薛府得有逾两个时辰的车程,她又在马车里头,旁边坐着她女儿,对面坐着祁家的小公子祁伯言,若想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谈何容易?

在孩子面前,大人总是不能显露脆弱的。

宋氏的目光溃散着,眼里压着浓重的悲伤,微微咬着下唇,湿红着眼眶,可也还在强压着泪意。

薛令怡怕宋氏难堪,只伏在宋氏的膝头,也不抬眼去看宋氏。

那祁伯言却是试图与宋氏搭话“姨母。”

一声未能得到回应,祁伯言又喊了一声“姨母。”

宋氏拿起手中的巾帕来轻轻拭了一下眼角,才淡淡笑着看向了祁伯言“叫姨母有何事?”

“我……”祁伯言的话语间有些犹豫,“这次的事,是我太过莽撞了。”

“你也是一片好心。”宋氏笑着安抚祁伯言道,“莫要再为这件事挂心了。”

倒也怨不得旁人认错,那孩子与她蛮哥儿的性子是有几分相似,性情安静,因着这孩子曾经跟过认字的乞丐,识得几个字,看书也是能看懂些的,再加上模样又秀气一些,被人误会成蛮哥儿,也情有可原。

可是她这个为娘的,单是进了那农户的屋,只看见了那被收养的孩子的背影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不是她的儿子。

只有她对自己的孩子,算是知根知底。

宋氏不怪祁伯言,这孩子帮她寻找蛮哥儿,已是有心了,她这心里只有感激。

“姨母并不怪你,姨母还要谢谢你,你莫要太将此事,放在心上。”宋氏软声对祁伯言说着话。

薛令怡只暗暗听着,眼里未有任何的目光起伏。

她经历的那些,没法与自己的母亲说。

但是薛令怡知道,但凡是她说了,宋氏对待祁伯言便不会如此刻那般和颜悦色。

祁伯言见薛令怡仍对他爱答不理,小拳头牢牢攥紧了“姨母,我还会继续帮您找令竹弟弟的。”

帮……帮便帮吧。宋氏软声谢他“好孩子。”

马车行进京城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祁伯言在城中与薛令怡他们分离,祁家派人来将祁伯言接了回去。

而薛令怡一回到府上,立刻换下了在外的行头,换了身在家穿的粉色轻便束腰的襦裙,顾不得外头夜色深露水寒重,踩着自己的一双小绣鞋就跑了出去。

薛令怡找到了自己的祖父,让祖父将她带入到了自己父亲的书房。

薛令怡缠着薛老将军,给她讲自己爹爹征战时候的所有战绩,听到一处时,圆圆的一双眼儿忽然蹭的一下变亮了许多。

“祖父,您再讲讲这儿,阿胭要听。”薛令怡对自己的祖父央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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