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记得我在灵堂前跪了两天,把妈妈送走了,才找到时间回家休息。父亲那两天前还在外省谈什么生意,后来终于赶了回来,才把我从灵堂中解放出来。
妈妈那边来了几个从未见过的亲戚,自顾自地把妈妈的丧事包揽走,了了把我摁在灵堂前叫我跪着,我就跪着,妈妈的几个堂表兄弟在我旁边该吃该睡,低声聊着些我听不懂的话题。
到后来父亲回来了,随手一提把那时手脚发软的我从地上拉起来,拍拍肩膀,我跪了太久连头都抬不起来,眼冒金星在那晃晃悠悠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回家,弟弟在等你呢。”
我应到:“好。”
父亲提拉着我向着灵堂外面走,拦了一辆出租把我塞进去,拍拍我的头,叹了口气:“我有时间回家看你们,好好过。”我点点头,父亲当时很忙,是赶着两场会议之间的间隙赶过来的,处理完就要赶紧赶回去,这样讲着,其实回家看我们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走吧。”父亲再拍了拍我,把车门合上,转到前面和师傅说了几句,我不太想听,脑子里嗡嗡的,跪了两天很累很累。
车启动了,师傅饶有兴致地打算跟我搭话,不过我也听不分明,抬眼看了看师傅,印象里迟钝了很久,摇了摇头。
师傅反射在后视镜中的脸上眉头微微皱着,很多人看见我都是这个表情:“可怜的小伢子……这么小就遇到这种事情。好好休息着啊,叔叔开慢点。”
我歪着头分辨了一下他叼着烟有点含糊不清的话语,好久才反应过来该说句谢谢。还有,我思索了一下,开口:“叔叔,能不能不要抽烟?谢谢。”当时的意思是先说谢谢,自作聪明编排放到后面去,倒也顺口。
师傅脸上有些尴尬,把拿着火机的手放了下来。我放心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师傅把我推醒,脸在座椅靠垫中探着,露出烟黄的牙齿笑着:“到了,小伢子。”我揉了揉眼睛,挪动脚踩在地上,虚得不像在实地上。
阳光有些刺眼,白白地刷在水泥地上,刷在树上,明晃晃的,我拿手在眼睛上捂了一会,师傅可能有点担心我,车还停在我身后。
我向前踉跄了一步,稳了稳,转过身来对师傅挥了挥手,自顾自往单元门走,从口袋里找出拧巴在一起的一串钥匙,拈着钥匙圈甩了甩,找出开门的钥匙,用力塞进锁孔。
我猛力拉了两下铁门,它才不依不饶地打开,打开后倒是很流畅地滑开,我踉跄进去,门顺畅地合上了。
弟弟才五岁,妈妈那些亲戚想着不让他看那些事情,就只把我带走了。弟弟特别乖,我蛮放心他的,就拜托邻居家唐阿姨照顾,自己跟着他们走了。
说起来也有点失策,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弟弟很乖。我心里想着,手指摸索着家的钥匙,拈住甩了一下,把手合拢,感受着钥匙扣上一个小布偶的粗糙质感和那若有若无的温度。
那是妈妈送我的十一岁生日礼物,也是妈妈最后送我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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