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2)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趁现在还早。”好一会儿,燕连恒的手从脸上滑下,无力地垂在膝盖两侧。
芒种看了看天,说:“丞相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七哥,另一个……是琉族的那位小姐吗?”
“她叫琉云,是琉族族长琉悠的亲姐姐,容色倾城,性直爽朗。”燕连恒试图端过茶杯,但微微颤抖的手使茶杯中的水洒下,沾湿他的锦绣长袍,“琉云死在二十多年前我与兄长的争端中,是我害了她,所以琉悠才会一直心怀芥蒂。”
“如果说我一直生活在黑暗中,那么她就是照亮黑暗的一缕阳光。我曾多么天真地以为上天待我不薄,将她赐给了我,可没想到,这只是用短暂的欢愉换取余生的痛苦。”
芒种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燕连恒的悲伤让天上的月都失了光辉,被一层乌云笼罩住。
燕连恒的唇角苦笑一下,继续道:“或许我是老了……以前我从不曾对别人提起过往,更不会像这样悲悯自己。”
“七儿是我七弟的儿子。我的七弟因罪被处死,连累七儿,使他在燕家兰字辈既没有排位也没有姓名,七儿是以他父亲的排位而名。我一手带大了七儿,把他视为最重要的亲人,直到遇到琉云。本想给他们一个家的环境,但琉云死后,一切都变了。我被逐出燕家,二十年未再见过七儿,也不知道他这二十年是如何过来的……”
他敲了敲心口,嘶声道:“我的心上留了一道伤,再也无法愈合。”
“二十年,丞相阅人无数,也不能改变心意吗?”芒种问,“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药,丞相心上的伤也不能愈合吗?”
“时间能使伤口愈合,那是在造成伤口的利器被拔出的前提下。如果利器没有被拔出,再漫长的岁月也不可能恢复。”燕连恒把一只手按在心上,“琉云的死就是那把刀,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我曾经试图过改变。那个人,你应该见过的,宁谦的母亲。”
“宁谦的母亲?”芒种不解,本想说他没有见过丞相夫人,但突然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出那层红色帘帐,燕宁谦的生母……
“太守夫人!”芒种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位牺牲于燕宁谦和燕连恒父子相争的可怜女人,即便在死后也没有得到安宁。
“对。当初得到她,是因为她的脸,和琉云一模一样。”燕连恒语气淡淡的,“这或许是一个巧合,宁语与琉云没有任何关系,但她们长得很像,这也是我夺□□的原因。”
“她们长得很像,性格却是迥异。琉云活泼开朗,不拘一格,而宁语逆来顺受,倒是个好妻子。但不知为何我越来越讨厌她,厌恶她有这样一张脸却懦弱,厌恶她为什么不是琉云……”
“我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厌恶,直到最后亲手杀了她,我也没有任何愧疚,甚至怨恨她为什么要出现,怨恨她那个利欲熏心的丈夫,用自己的妻子换取功名。”
芒种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差异,他没想到燕连恒和陈太守一家还有这样的过去。
“丞相,您不可能要求每一个人都达到您心中期望的。”芒种说。
“你说的很对,有时候我也会质问自己,是不是错了?”燕连恒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悲凉而无奈,“可我的心不允许我承认。”
芒种无声叹气,没有话可说,他似乎今晚第一次认清这个男人。
“罢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燕连恒把茶杯中凉透的茶水倒掉,又斟上一杯,“来说说你吧,你是不打算找我兑现之前的承诺了么?”
“这个……”
“可以理解。你我分别是云鸢、云鹤两边的人,属于敌对关系,而且你和琉族似乎关系非同一般,你必须考虑你做出的决定是否会得罪琉族。”
芒种许久没有回答,低着头似乎是在沉思。燕连恒忽然有了些淡淡的失望——一根很好的苗子,应该得到更好的栽培。
芒种忽然起身,跪在燕连恒面前,说:“丞相,请您收我为徒,教予我燕家武功!”
“你……”
“我知道您的立场不可动摇,而我的想法也不可能改变。在我们独处时,您是我的老师,但在外面,我们仍是两个阵营的敌人。如果有一天兵戎相见,谁都不必顾及对方!”芒种少有表情的脸上露出坚毅,字句铿锵有力。
“琉族呢?”燕连恒没有急着答应,他看着跪在脚边的芒种,问。
芒种迟疑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会处理的。我想要的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报仇,而不是以攀附他人、骗取感情的方式,更不想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那些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很好,你起来吧。”燕连恒眼露赞许,点点头,“你这样的人是我真正欣赏的。总不能让你毁在沈辞临手上,以后你可称我为相师。”
“相师对沈大人……似乎有成见?”芒种起身又在椅子上坐下,好奇地问。
燕连恒露出罕为一见的厌恶表情,说:“我讨厌那些个猥琐的刺客,动不动就在你背后插上一刀,让人防不胜防。”
“您也被沈大人在暗地里刺伤过?”
燕连恒不说话,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他和沈辞临一直过不去,背后被捅了一刀不止。
“说起你报仇的事,我还是有那么点愧疚。”燕连恒说,“差点断送了你的前途,不过你可以再向我讨一个要求。”
芒种想了想,说:“可以让您支持云鸢吗?”
“我不喜欢开玩笑,真的。”燕连恒瞥了他一眼。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