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上）（1 / 2）

番外三 （上）

入冬以来北化下了好几场大雪，冬至那一天尤为的大。

漫天的雪花密密麻麻，飘飘洒洒下了一整夜，将整个城市包裹在一片素然白净之中。

转天一大早，北化市邱南区看守所南北主干道上，一辆大型除雪车高速运转，不断在路面喷洒盐粒，将厚厚的积雪推到道路两侧。

看守所守卫处的老徐头不小心摸到铁门上冻透了的铁栓，激得他嘶嘶地吸气，他连忙带上手套，握紧铁栓把手使劲向外一拉，沉重的大铁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一条缝。

老徐头走出来，哈着气搓手，目光打到不远处停的一辆路虎车上，它停在那里已经有些时候了，车顶树枝掉下的雪累积成一个小山头，轮子在雪地里压出深深的痕迹，这都是等着接头一拨放出来的羁押人员，对此，老徐头早就见怪不怪了。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着厚重长款羽绒服的男人，深蓝色的大毛领敞开着，长长的绒毛蹭在下颌上，羽绒服拉锁拉到一半，露出一截光滑赤裸的脖颈。

车里坐累了，这人下来抽烟活动身体，冰冷刺骨的冬日让手指关节很快发红变僵，他生硬地夹着烟，手背上是一大片形态丑陋的疤痕。

放下车窗，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探出脑袋，冲外面的人咧嘴笑，他唇红齿白，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

“爷，您带上围巾，化雪可冷了，手套要吗？”小宇说着把深灰色竖条纹的围巾从车窗里递过去。

秦凯接过来，在脖子上绕了几道，咬着烟支吾：“你这称呼听着真别扭，我有这么老吗？”

小宇笑得很开，他特别喜欢秦凯跟他逗着玩，自从大哥梁景天在上次监视萧然的行动中被一群暴徒打伤隐退后，他就被指派过来，当起了秦凯的小助理，小宇人长得眉清目秀，生性又开朗爱笑，还特别爱卖萌，像个小太阳一样散发光和热，相处时间长了，秦凯也很钟意他这一款，一来二去混得相当熟络。

小宇凝眉深思：“要不，我喊您凯叔？”

秦凯不高兴：“我没你这么大侄子。”

“嫌老是吧？想越活越年轻啊……”小宇吐着舌头尖儿，坏坏地笑：“行，那我委屈点，就喊你一声凯弟弟吧。”

“滚蛋！胆大了你！”对准小宇脑门，秦凯狠狠就是一个弹指。

对方捂着额头，哎呦呦地咧嘴叫痛，眼里却充满笑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身后突然迸发出一声兴奋得几乎破音的喊叫，小宇浑身一震，他清楚地听到‘凯哥哥’三个字，张着嘴，傻傻地望着一个黑影从远处助跑过来，一下子猛窜到秦凯身上……

秦凯背对车身，将这个从天而降的大活人稳稳搂在怀里，亏了他经常健身，腰部有劲，角度也得当，才不至于两个人狼狈地撞在车门上，扑过来的人双脚离地，像一张劲道十足呼上来的热辣膏药，全身上下，包括四肢的力量全都坠在秦凯身上，粘得贴合紧实。

这是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看着比自己还小上好几岁，小宇甚至怀疑这人是否成年了，男孩头发理得很短，衣着朴素，或许没有太多亮点，一双大眼睛就显得格外明亮，神采奕奕。

不远处的雪地里，一个看守所里的帆布提包扔在那边。

视线回到两人身上，小宇发现秦凯虽然嘴里大骂着，怪这个男孩太冲动，摔着了怎么办，可眼中却沁满了温柔的暖笑，抱着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小宇看得出，他俩关系匪浅，秦凯心情很不错。

向天上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没有清晰的理由，小宇就是心生不爽，他不喜欢这个肆无忌惮的男孩。

“哥，真没想到你会来接我！上次来看我不是说不一定能来吗？！”魏明宇简直不能再激动，勒着秦凯的脖子，吻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脸上，嘴里叫着：“哥，我爱死你了！爱得死死的……”

秦凯没想到魏明宇敢在看守所大门口这么放肆，他一面抱着他怕摔着，一面吃力地用手封锁魏明宇的嘴，招架不住地提高声调：“逗你玩你也信，用屁股想都能明白我能不来吗？！操，真他妈疯了，快给我下来！！……”

魏明宇嘴上倒是收敛，动作却更咄咄逼人，他一手勾上秦凯脖子，一手板起这人的手使劲压在自己臀部上，咬着下嘴唇喘气：“屁股能想什么，你教我啊……”

“快滚你的吧！”秦凯受不了地把人扔在雪地里，小宇注意到，即便配合叫骂动作粗鲁夸张，扔下的地方却选择在无人踩踏的厚雪上。

魏明宇滚在雪地里笑着爬起身时，秦凯已经把他远处的提包拾起来扔进车里，他三步两步钻进车里黏住秦凯，把他的手臂紧紧揽在怀里，跟他挤在后座上……

小宇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鼻中哼出重重音节，狠狠封上驾驶座的车窗……

魏明宇手术后羁押归案，由于他在218案中牵涉不深，仅仅是在生父肖大壮威逼利诱下对毒品交易进行情报传输，情节尚属轻微，灭口未遂后主动交代自己的罪行，并对后续侦破积极配合提供线索，在秦凯动用一切资源关系为他请来最好的刑辩律师后，终于在春节前一个月成功办理了取保候审，可以回家过年了。

得到这个结果，魏明宇高兴得痛哭一场，他心里明白要不是秦凯他真的走不到这一步，秦凯为他走动跑关系，一次次过来看他，给他鼓励，每见秦凯一回他的感情和念想就累计一分，只要见不到他的凯哥哥，魏明宇就会难过沮丧得吃不香睡不着……这也是为什么看见秦凯在大门口等他，魏明宇那一腔爱慕和依恋如潮涌般冲出，止也止不住，他太爱他的凯哥哥了……

小宇发动车子，转动方向盘问后面，要去哪里。

“去火车站，先送你。”秦凯试图找到一个舒服位置，魏明宇倾尽全力地粘着他，让他不堪重负地挪动身体。

又一记眼珠子撩到天上的白眼，小宇厌烦地将视线从后视镜移到车窗前路……

今天是这一年最后一次给秦凯做小跟班当司机，下月就是年三十，秦凯提前给小宇放了春假，不让他赶着春运高峰打破头抢票往家奔，早上送完他去看守所直奔火车站回家。

小宇当然清楚秦凯是来看守所接人的，可接的是谁，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进去他一点不清楚，又瞅了一眼后视镜，后面跟一对连体婴一样粘度十足，小宇运着气，耳朵里传来两人的对话……

“凯哥哥，怎么流汗了，你很热吗？”魏明宇说着帮秦凯解围巾，上手去擦他前额的湿汗。

“你绕着我能不热吗？！”秦凯把他魏明宇往一旁推：“离我远点，你让我降降温。”

“不嘛不嘛，我就要黏着你，凯哥哥可以脱衣服降温啊，来，让我帮你脱……”说着，魏明宇胆大妄为地上手去扒秦凯衣服，被对方大骂着极力反抗，即便魏明宇脸皮被推得变形，腹部被膝盖顶入内陷，他的手臂也顽强地勾在秦凯的脖颈上。

真是没辙了，秦凯眼珠子一转：“你别跟我腻歪，你特臭你知道吗？”

这话确实有效，魏明宇放开了手，他拉下自己毛衣领口仔细去闻身上的味道，却什么都没闻到……一种自卑难堪的情绪涌上来，魏明宇想他肯定是习惯了看守所监房那股味才会这样，同时又觉得刚从号里放出来，自己一定很丑很土很难看，头发剃得秃秃的，连正常发型都没有，他神情瞬时黯然，泪花在眼眶憋着打转，撇着嘴可怜巴巴地瞅着秦凯……

秦凯有些不忍心，他揉揉魏明宇头发：“一会跟我回LOFT洗个澡，晚上为你在MIX安排上了，好好给你接风洗尘。”

魏明宇眼中蓦然泛光，扑上去，又亲又抱。

秦凯后悔了，大骂他，真臭，臭死了，没有PARTY，滚啊……

对方完全免疫，说着就要就要，臭也要抱，死也不放手……

一脚刹车狠踩下去，轮胎在地上打滑发出刺耳的摩擦音，车子骤然停下，惯性让后座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撑住前面座椅，身体自然分开了。

坐定了的秦凯惊讶地去看驾驶座开车的小宇。

车内静了两秒，前面的人转过身，手肘搭在椅背上，摆出一种撕逼开战的架势。

“你谁啊？”小宇昂着头，质问魏明宇。

“你管我谁，你谁啊？！”见对方盛气凌人，魏明宇收敛惊讶之色，一点不示弱。

“凯爷，他谁？！您告诉我他名字！”指着魏明宇，小宇冲秦凯发难。

魏明宇惊了，摇晃秦凯手臂：“凯哥哥，他TM谁啊卧槽？！”

秦凯懵得云里雾里，他不知道小宇这是在搞什么，哪来这么大火气，为了车内和平，他两边一起介绍，一手指一个：“这是郝明宇，这是魏明宇，你倆名字就差一个字。”

“什么？！”叫小宇的率先发飙：“我可去他的吧！正好赶上春节，回家第一件事去公安局改名。”

魏明宇冷哼：“我现在就改，连他妈姓都改你信不信……”转过头，他刚想叫秦凯掉头直奔北化公安局，却发现这人皱起眉，用手狠狠舒展自己眉心部位，一脸的郁闷气结。

“小宇，你干什……”

“叫谁啊？！”两人心情都不咋地，异口同声地嚷嚷。

秦凯默了，就在他要开口时，郝明宇先顶过去：“凯爷，我就不明白了，玉哥人多好啊！怎么说掰就掰，上回他找您找不着直接把电话打到MIX，您成心躲着不接，您说您躲他干什么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咱好兄弟没有隔夜仇，更何况您和他还……”

“住口！”秦凯喊出声，目光马上瞟向魏明宇。

果然魏明宇满脸惊愕，音调一步一步提升：“玉哥？李玉？周唯？！”他勃然大怒，嘴里不干不净：“你说周唯那表子！你敢提他？！他就是个烂1货破1鞋……”

小宇跟周唯其实没有更深的交道，只不过在一次执行秦凯布置的任务中，小宇曾被周唯挟持去了豪庭别墅，可到了那里周唯并没为难自己，还为他挂心安危不想他受牵连，让他赶紧回去，为此小宇对周唯大有好感，心里默默挺他，他也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说周唯跟秦凯不是一般哥们关系，两人睡过一个屋一个床……

心目中，周唯的地位就变得不一般了，小宇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周唯‘大嫂’的名头，极为排斥他俩之间有别人插足，他故意辱骂魏明宇：“破1鞋怎么了？破1鞋也比你这个蹲过大狱的少年犯强！”

“郝明宇！！”秦凯出口制止，却被对方豁出命地回嘴。

“我说的不对吗？玉哥以前经常来，您当初为他伤着手，他天天来给您换药，现在大半年都不来一趟，您就不能跟他说句软话让他过来啊……凯爷，凯爷！您别这样！……”小宇被后座冲下来的秦凯开了车门拖出去，重重甩在后排皮座上才惊恐地喘着气回神，他郁闷的揉着自己被秦凯勒红微痛的手腕。

秦凯将驾驶座车门猛力关上，油门直踩到底，时速彪满地开往火车站。

两个‘明宇’坐在后面，起初还算安静，都被秦凯的气势震得谁也不敢出声，慢慢地气氛开始出现变化，魏明宇狠瞪了郝明宇一眼，自己的凯哥哥没法挨着自己坐，他怨念丛生，解下车靠枕垫向对方脑袋砸过去，郝明宇不甘示弱，如法炮制猛烈还击，两人一人手执一个枕垫打得不可开交，没一会儿，后面棉花抽打相撞的噗噗音，矿泉水瓶，纸巾抽，烟盒在后视镜里满天飞……

前面开车的秦凯大拇指抠着方向盘，暗自磨牙骂，拉了一车幼儿园没毕业的死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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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小宇踹上火车，回到LOFT已经过了中午饭点。

两人谁都不饿，魏明宇一踏进LOFT就被中间那张大床亮瞎了眼，他喔喔喔地叫走了音，非让秦凯陪他一起去洗澡，他要在上面好好滚一滚。

秦凯没好气地把魏明宇往浴室赶，却被这人硬拉住手，他挣脱几下，没成功。

手过分的热，温度传导在皮肤上让秦凯不禁停下，他去注意魏明宇，对方轻轻地在他手背的伤疤上摩挲：“凯哥哥，这伤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