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2 / 2）

“无妨！朕在这里等等便是。”赵曦看向这位连翘姑姑，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嬷嬷的神色。

秀巧跟着皇上进了殿内坐下，环顾一周只见与皇后那里大大地不同，这个殿里艳丽多姿，金碧辉煌，连博古架上的一对花瓶，都是红色做底，色彩斑斓的，更不要说放在旁边的一树红珊瑚了，果然富贵不过帝王家。

一串环佩叮当的声音，主人疾步，秀巧想着，这个太后看来也是个急性子，知道自己儿子在这里不想让他久等，急性子的人多半刀子嘴豆腐心，许是丸子误会了。

还没等她想完，已经有个红红火火如一团烈焰的女子走了出来，站在他们对过，对着皇上略略蹲身一福道：“表哥！”

秀巧疑惑了，不是君臣有别吗？转念一想，这位皇上很是平易近人，他们又是表兄妹，正常。那姑娘瓜子小脸蛋，柳叶眉，杏仁眼，擦了口脂的樱桃小嘴，身段纤细，大红的衣裙上身，说不尽的风情。

皇上点了点头作为答应，那女子对着秀巧说道：“这位就是表兄要认的义妹？朱侍郎的夫人？长得好生标致。”秀巧笑了笑，也没见皇上要给她介绍，她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

“婉儿！”听得一个声音传来，那女子立马转身，娇俏地叫道：“姑母！”说着迎着后面出来的一位美妇人，秀巧站了起来，低头屏息，知道这位就是当今的太后，皇上的年岁跟朱蕤差不多，太后的样貌和自家婆婆的样貌，倒是像两代人。

“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

只见皇上站起，在太后身边坐下，对太后说道：“母后，这就是儿臣之前跟您说的救了皇儿的朱夫人。”

秀巧按照房嬷嬷所教，给太后行了大礼，太后并未免她的礼，让她起身而是说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秀巧抬起头，看向太后，方才匆匆一瞥觉得太后美貌，这会儿再看，居然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满头乌发，点翠的凤钗，一颗拇指大的珍珠垂衔在凤凰的嘴中。点翠这个东西，还是朱蕤给她买首饰的时候，看上一支钗子，不大的一支钗子，价格却贵的吓死人。而她身上宫装工艺繁复，上头宝石无数，秀巧看得眼花缭乱，稀里糊涂，除了喟叹人间富贵帝王家，别无其他话语。

她谨记房嬷嬷的话，贵人叫抬头也不能注视太久，太后似乎略微有点惊奇？她不确定。她立马低下头，听见头顶上太后说道：“皇帝要给这么个天大的恩典，哀家本不该多话。不过算是哀家的义女，以后总是要跟在哀家身边，走出去那是哀家的脸面。听说朱夫人，在乡间长大？”

秀巧也不知是不是问她，如丸子所言，这个太后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只听皇上说道：“是朱家的童养媳，虽然在乡间长大，您也知道朱家能养出朱爱卿这样的少年英才，门风家教具是不错的。”

太后轻笑了一声道：“皇帝说得有些道理，只是哀家听说，她前几日在金殿上可是把吴御史都气地中风了。可有此事？”

“母后不知听谁说的？这事也怨不得她。吴匡胡乱攀咬良臣，让朕寒心。”皇上说出这么一句话，用了朕作为自称，意思就是后宫就不要干政了。

太后也听出来了道：“这个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哀家也不懂朝政。皇帝要笼络心腹，却也不能远了老臣。”

赵曦听得明白，这是在怪怨他打压了蔡鹭一派。给秀巧这个封赏原本是为谢她救了丸子，此刻被他母后这么一说，倒是成了给朱蕤的恩典，将这件事情看成了朝堂上一拉一打，他不免有些心理不舒坦。

更何况，想当初那蔡鹭可是乖觉地很，哪里肯表态，如果不是他已经大事将成，他肯帮忙？不过他不愿和太后冲突，毕竟头上一个孝字，他名义上可是太后的亲生子，笑了一笑说道：“儿臣知道。”

“你知道就好！”太后看他应下，又说道：“另有一件事情，哀家不得不说。”

秀巧跪在地上，这个太后是准备干啥？都不让她起来了，幸亏这大殿里烧了地龙，但是跪在地上到底……

“母后您说。”

“如今大皇子也找到了，皇后也能安心养病了。不过她那身体确实弱了些。你也容了她这些年，就算是她娘家势大，断然也不能伸手到宫里来。婉儿自幼和你相熟，也算是青梅竹马，让她陪在你身边，哀家也放心些。更何况这宫里也太冷清，趁着你年轻该多开枝散叶才是。”

秀巧联想起方才皇后对皇上的交代，原来是在这里。竟然是想要给皇上这里塞人，还是塞这个红红火火的姑娘，若是有个姑母做太后的妃子，不管受不受宠，皇后都得烦心死。她听见那个红衣姑娘的声音道：“姑母！”这一声呼唤，分明是不愿。

皇上笑了一声道：“母后也说了，大皇儿已经找到，儿臣后继有人，让皇后安安心心养两年病，等她病好了，自然再能生养。婉儿娇俏可人，自幼养在母后身边，在儿臣心中比那些妹妹更为亲近。想着母后当年在宫中的艰难，儿臣哪里舍得给个嫔妃的位子委屈她？明年开科取士，若是还有像朱爱卿这样的青年才俊，儿臣定然要为她捉来做东床快婿。”

那婉儿姑娘顺着皇上的话说到：“姑母若是要为表兄选嫔妃，这京城里的好女子多得是。”

“胡闹！”太后喝止了婉儿姑娘，“哀家艰难，概因先帝嫔妃众多，又有奸人陷害。你后宫清净，独有皇后一人，婉儿给你做妃，想来也不会吃什么苦头。如何算的委屈？且不说春闱这一科有没有像朱爱卿这样钟灵毓秀的年轻人，就是有了，父母出身乡下，婉儿自幼骄纵，恐怕嫁过去也是两厢不得宜。”

皇上笑了笑道：“婉儿是朕的表妹，又千娇万宠养在母后膝下。咱们给她好好看着，定要找个满意的。”他就是不接茬。

秀巧跪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听那太后继续说道：“罢了，说回来朱夫人的事情，如你所言，那吴御史即便是自作自受。这朱夫人口舌尖利总是不错的吧？女子如此巧言善辩不是什么好事。既然要收在哀家膝下，须得好好地学学规矩。哀家看来不如这样，让她搬进宫里来，住在哀家身边，哀家带上个三五个月？等她规矩学地像样了，届时再颁下旨，封做郡主如何？”

秀巧想着这是什么意思？皇上金口玉言，对着秀巧许下了公主的承诺，如今变成郡主，还要三五个月？这是在跟皇上讨价还价？

秀巧听圣上说道：“秀巧已是人妇，还有公婆要伺候。在宫里住三五个月不妥，不如派个教养嬷嬷上门就是。寻回皇子，乃是天大的喜事，朕想着让天下人知道，皇家也是知恩图报的。所以这公主之位，年后就得颁下。之前母后不是答应了吗？”看起来这位太后是出尔反尔了。

“君报臣恩是小事，皇嗣传承是大事。先皇若不是有几个儿子，哪里能选出你这样能干的？哀家无非是想要多子多孙。”这不又转到皇嗣的传承上了，这是要拿着给她封公主的事情，逼着皇上纳妃。

秀巧脑子里想起皇后那虚弱的模样，若是被弄这番糟心事情过来，还有命？小丸子若是没有了亲娘？想起皇上不是嫡子，而太后不是之前的皇后。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的侄女做皇妃，生下儿子。太后她还跟朝内的次辅有关系？

秀巧脑子里转过这些日子听来的那些只字片语。她觉得这个公主之位，对她其实没啥用。如果让太后把自己的侄女塞了进来，威胁到的是皇后娘娘，还有丸子，那还不如不要这个劳什子的公主之位。

秀巧直起身子来看向皇上道：“圣上厚爱，臣妇感激！然臣妇觉得娘娘所言句句肺腑。”

赵曦一下子懵了，看着秀巧，不知道她是不是糊涂了？那太后挑起了嘴角看着她，秀巧明显能感觉这个妇人不喜欢她。她是有多不识趣，自己婆婆好好地，要给自己找个挑剔的干娘？

“臣妇出身乡间，不懂规矩确实是事实。京城的贵女大多是自幼学习礼仪规矩。娘娘说学三五个月，实在是高看了臣妇的天分。若是能有缘分，能跟在娘娘身边学上一年两年，也许臣妇还能勉强出去不丢了娘娘和皇上的脸面。”秀巧一脸诚挚地看向皇上。

皇上皱起眉头，那太后笑着说道：“那倒是不用，多学学，改掉些陋习，用不着半年功夫也就像个样了。”

“娘娘抬爱，臣妇有自知之明。更何况臣妇公婆如今在京里，臣妇需要伺候在跟前，不敢远离。若是不能专心学习，恐怕没有个三五年是学不来一个皇家宗室女的风范。所以臣妇想着不若等些日子，让臣妇在家好好学了规矩，什么时候娘娘觉得臣妇有点样子了。娘娘再颁下旨意给臣妇这个尊荣可好？臣妇出言无状，望娘娘，圣上见谅。”秀巧这番话的意思是，把这个劳什子的郡主或者是公主的封赏无限期地推延了。

皇上毕竟是那日自己金口玉言在秀巧面前说的，他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当太后拿着这个公主位分跟他谈条件的时候，心里十分窝火，但是又没有办法。

太后看向底下跪着的秀巧，她禁不住地冷哼了一声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想要了？”

秀巧忙抬起头来，把脑袋摇地跟拨浪鼓似的道：“怎么可能？臣妇觉得太后娘娘每一句话都在理，觉得就按娘娘说地做才好，只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本该臣妇立刻搬进宫来，在娘娘身边，听娘娘教训，这是天大的恩宠。只是夫君为圣上办差，忠于国事，没有时间伺候公婆左右。之前公婆来京里住了一个月，也是说呆在家里就两只老猢狲对对坐。臣妇这次若是还不能公婆身边伺候，那就是臣妇的不孝了。”说着秀巧眼泪出来了，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继续说道：“更何况臣妇离家四年，耽搁了为朱家开枝散叶，若是再拖延，只怕对公婆不起，也对不起夫君。臣妇也不敢没有学好规矩之前，出去顶娘娘的名，只能跟娘娘商量，这个恩典就容以后，等娘娘觉得臣妇能行了再给。”

太后原本是想要拿捏皇帝，没想到眼前这个妇人，居然顺着她的话，索性就推了这个封赏。心里不舒服，但是人家用孝道作为借口，她也发作不得，说道：“那皇帝的意思呢？”

赵曦看向秀巧，只见秀巧抹了抹眼角，似乎是在自责未能尽孝。然她却微微摇头，他竟然读懂了她的意思，她是不想要这个公主之位了？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此看来还是母后睿智，是儿臣考虑不周。那就顺了朱夫人的意思，等母后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再颁旨。朱夫人快快请起，你是皇家的恩人，跪这么久，可见朕真的思虑欠妥。”他虽然说是自己思虑欠妥，但是这是在太后宫里，太后就没有欠妥？救治养育皇嗣的恩德，哪里能被这样怠慢？

太后显然也是明白了过来，笑了笑道：“朱夫人见谅，这也是为了皇家的威严考虑。”

“娘娘说的是，我们乡下说，长辈吃过的盐都比小辈吃过的米还多，是娘娘想得周全。臣妇定然好好学习礼仪。”秀巧站了起来，嘴里说着奉承话。

太后会不会找其他借口塞人给皇上，秀巧自认为管不着，但是借她的名义这件事情却是可以作罢了，想来是不会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