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怎么了,我逼着桂川的角儿和我做什么小孩子看不得的事儿吗。”
“你!”琴茶想动手,生颐却抢先一步把糖人递到了他的唇边,一想骂出口的话沾了糖,甜滋滋的一并滑进了琴茶肚子里。
琴茶的脸比灯笼还要红。
可现在呢,生颐却要离开他,离开北平,琴茶不能理解。
一路想着,琴茶就走到了洪家。洪家并不远,并且似乎没有因为秋天的萧条或者北平的沦陷而有丝毫的衰败。那块牌匾依旧那么高高在上,那么耀武扬威地立着。
琴茶远远地朝里面观望着,红漆的大门紧闭,琴茶看那条紧闭的门缝,忍不住想起了洪家人。
除了生颐,洪家其他人的神态都像那扇门,永远紧抿着的,下陷的嘴唇。他们都那样板着脸,似乎他们没有大宅大院,锦衣玉食,而是北平最饱受苦难的那一家。
琴茶温顺却不胆小,可他此时只敢远远地瞧一眼那板着脸的大门,而迈不出半步。他不是怕见人,他如果怕的话,怎么当着几百号人的面唱戏呢。他对于洪家,是一种说不出的怕,那种感觉,大概有点像小时候见师父,是一种畏惧。
他十五岁的时候,洪家的管家就来桂川找过他。
大户人家的管家说话都要比旁人硬气几分,似乎她真的是管家——洪家老老少少全由她掌管似的。
琴茶前脚刚下了戏台子,那管家就气势汹汹地冲上来,用她肥硕的手臂,拉得琴茶一个趔趄。
管家并没有规矩到等琴茶唱完戏,她到了桂川便往里闯,几个伙计和徒弟确确实实拦了她几下,没拦住,一方面,正如她想的,把洪家的名号报出来,的确吓住了他们,更重要的是,她那肥胖的,强壮的身躯,和身上刺鼻的香味,最让伙计们手足无措。
她伸出她胖胖的手,点了琴茶一下,琴茶被她红得像滴血的指甲和几枚牛眼大的戒指晃得后退了一步,她以为琴茶怕了,于是更得意。
她的嗓门比台上的霸王还要大“听说你最近纠缠我家三少爷?”
琴茶不说话,他能说什么,扯着嗓子一起叫唤吗
“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家少爷,接受最好的教育,将来做最大的官,娶个正经人家的小姐——现在和你厮混,只是他年轻不懂事罢了,你不会真觉得他会为了你那几句淫词艳曲,而放弃他的远大前程吧。”
说完,她夸张地抬起下巴,好像发表了一场多么慷慨激昂的演讲。
虽然管家表现的那么蠢笨和蛮横,但是她对于琴茶的内心却琢磨得非常到位,她一语戳中了琴茶对生颐的感情。
琴茶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淡漠道“我是唱戏谋生的,他愿意来听,我自然不会赶他走,他若是不来,我也不会去贵府请他。”
看上去像是琴茶占了上风,其实管家却在他心里埋下了心病,他觉得管家说得无不道理,少爷自然有少爷的活法,他们以后会怎样,琴茶不敢想。
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洪家会让洪生颐离开自己,所以琴茶对于洪家有种畏惧感。卑微的身份让他从小就明白惹不起总躲得起的道理,他总想躲躲洪家,躲一躲,洪家总不会逼着生颐离开自己了吧。
可是那是在太平年岁,现在不一样了,生颐要离开北平,去保家卫国,他现在似乎是可以和洪家站在统一战线了——留住生颐的战线。
他这么想着,似乎有了勇气,正准备进去,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兔儿”
生颐快步走上来“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我气的,我们两天没见了,你是不是不放心我,特意来找我了?”
琴茶慌了手脚,他从没想过就是这么不巧,生颐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
“是不少人挂念着三少爷的安危,可那些人里未必有我,只是以后三少爷要是上了战场,惦记你的人可就更多了。”
生颐一听就明白了,琴茶还为自己参军的事生气呢。他想了想,说“别生气啦,我们去吃涮羊肉,好不好”
琴茶从凌晨醒来到现在,除了喝了一大碗凉水之外滴食未进,他确实饿了。但是话题怎么一下就能从参军变成涮羊肉呢?
生颐也明白了话题的不合适,他直接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我是说,我们找个馆子,可以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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