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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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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推门而入的时候,兴许力度没能把握好,门背撞到了正在整理床铺的乐天,乐天屁股被抵了一下,没站稳也没个准备,为了保护自己顺势两手向前伸趴在了床上。

“对不起,对不起。”黄骋伸出一手做致歉状,“哥们,你没事吧?”

乐天一只手撑着站起来,转过身,严肃的说道:“没事,以后开门注意点。”

“哥们,你好,我叫黄骋,你叫什么?”

“你好,我叫乐天。韩国的乐天集团知道吧,世界五百强企业。”

乐天浑身上下一股阳刚之气,说话铿锵有力,黄骋不由得怀疑他的家庭背景,应该很强大。

“略有耳闻······那你是乐天集团的公子哥喽。”

“你可真会开玩笑,我要是乐天集团的公子哥,我还用来这读书啊?!”

“那你是哪里人氏?”

“河南信阳。”

“哦哦。”

“对了,我注意到,你怎么是由你爸和你姐送你过来的?”

“哥们,那是我妈。”黄骋笑着说,“我妈从小皮肤就很好,看起来比较年轻,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把她当我姐了。”

“这样啊。”

黄骋安顿好一切,就背靠着皙白的墙面,脚踩着床上的护栏有滋有味的看着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集《羊脂球》,阳光的毒辣似乎对其毫无影响,宿舍里就两个人,照射在阳台上的阳光折射进屋子时描摹出了黄骋那张清秀俊朗又棱角分明的脸的轮廓,就像每一个文学少年一样自带体系,都能轻松地胜任书模。黄骋高中时出版的其中一本小说就是自己担任封面书模的。

黄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迷糊中,只记得宿舍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然后是一阵嘈杂,想是其他室友陆续的都回来了。晚上院里还要开个新生见面会,先好好补个眠,这两天有点忙坏了。黄骋想着,拿起手机定个闹钟,便又坠入梦乡,不管其他。

“你们谁认识那个在睡觉的同学么?”这个宿舍里长得最高的男生边关掉他那苹果笔记本电脑边说道。

“他叫黄骋。”

“马上就要开会了,叫他起来吧,我们一起去食堂用个膳,然后去班级。”

黄骋被乐天叫醒后,才发现自己的闹钟设得晚了,然后像被电击了一下,直起上身,穿好衣物,下榻,跟着大部队走。

食堂的饭菜实在难以咽口,黄骋点了份大米粥,不曾想里面加了白糖。福建地方喝粥都是配咸菜的,哪有配糖的。没法子,入乡随俗嘛,硬咽。

此外这边人的口味比较重,几乎每样菜都要加辣,黄骋逛了一圈下来,怕单喝粥不能果腹,又买了个馒头。问窗口的阿姨要馒头时,阿姨一听就知道黄骋是个南方娃子,因为所谓馒头在他们那叫膜,而且吃膜时是要配菜的,而黄骋老家馒头是直接干吃的,不配菜。食堂阿姨问黄骋要配什么菜,黄骋一脸懵圈。

所谓新生见面会,倒不如说是室友认识会,虽则同专业的一个个上台自我介绍,但人那么多,谁又记得谁,不过打个照面罢了,开始熟络起来的还是坐在旁边的室友,开完会和自己一起走的也是室友。早听闻大学以前以班为单位,大学时则以寝室为单位,现在观之,确凿不假。一通了解下来,才知宿舍里个子最高的那个叫郭名,年纪虽相仿,但脸上皱纹很多,或许不是皱纹,总之看起来比较沧海桑田,父母都是公务员,家境优厚。寝室里唯一的小胖子叫宋哲昊,架着副黑框眼镜,留着八字胡,家里也比较优裕,父母都是研究生毕业,书香门第。脸蛋尖尖的是高深,国字脸的是周明民,脸蛋圆圆、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的是关义,最后宿舍第二高个又皮肤最白的是周光强。大家马上建了一个微信群,群里的第一句话是周光强发的自黑:知道我为什么叫周光强吗?就是“周”围人脱“光”了衣服上来“强”行污辱我。一宿舍的人看到这句实在忍不住拍桌子放肆大笑,搞得周围人像观赏奇异动物一样的看着他们,导员更是给予黄骋他们严厉的警告加惩罚,一人五十个俯卧撑,当着所有同志们的面。第一次就被当杀鸡儆猴的工具,丢大了!年轻导员,哦,不,要叫他全名了,程圆导员还厉声道:“以后上晚自习都不准说话,交头接耳,一点声响都不行,大一一整年都有晚自习,你们最好谨慎点。男的抓到一百个俯卧撑,女的一百个深蹲。今天念他们是初犯,算五十,下次绝不轻饶。”自我介绍完,导员再大致交代了接下来几天的任务,然后一个个领过大学教材便可走人了。只是黄骋总觉得这个年轻的导员不怎么样,太装,而且霸道得自以为是,估计不好相处。

明早院里要开个开学典礼,所有新闻与传媒学院的新生都得到场参加,年轻导员说,要点名的,没到扣量化分。黄骋躺在床上,努力地想要睡觉,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或许是易了一张榻的缘故。其他室友都已成眠,打呼的打呼,磨牙的磨牙,均匀呼吸的均匀呼吸,就像一重配合默契的合奏曲,而难以入眠的黄骋则是个无奈的指挥家。

天刚泛鱼肚白之际,黄骋从睡梦中醒来,他费力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扬首看了看伸手可够的乳白色天花板,又扭头看了几眼阳台那边。天色和傍晚时分相差无几,也是灰蒙蒙的,像是水墨画家笔下的空灵世界,窗外间或传来有几段鸟鸣的声音,和不远处的鸡啼还有树叶沙沙声混淆在一起,形成一股奇特的响动,但一切又显得那么安然静谧,让黄骋倏地想起文学里的一个词汇:以动衬静。

什么是静?什么是动?一本书搁置在松木桌上,安安静静,当有个人拿起来读的时候,里面又有多少轰轰烈烈的故事呢?事物本无所谓动,无所谓静,这两样只是其存在的不同形式罢了,事物还是事物,只是人心将其界定了。静或动,在于人心,这就好比流言。流言就像鸡鸣狗叫,是谓动,意志薄弱的人往往把持不住自己,跟着动起来,不能保有内心的安然,常会做出过激的言行,伤人伤己。人言可畏,但如果实在无法修补,只能寻求心安,因为你本该心安理得、昂首挺胸。

“欢迎各位成为我们这个大家庭中的新成员,你们朝气蓬勃、积极向上、浩浩热血······”、“我们这所本科院校之所以叫川汇大学,是因为她地处沙河、颍河、贾鲁河三川交汇处的千年古都······”、“同学们,你们是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你们是祖国的希望,你们是民族的未来,你们更是川汇大学的明天······”。好吧,受不了了。黄骋捂住耳朵,企图扼杀掉那些老掉牙的排比句。最厌恶这种官话了,都是一个套路,多几个排比就叫有气势,多几声大吼就叫有魄力,去他娘的。

“下面有请新生代表,新闻学专业二班的少年作家黄骋代表新生讲话······”主持人的介绍词在大堂里回荡了许久,不见人影。

我的演讲稿呢?我不是揣兜里了吗?难道在来的路上掉了?还是······

黄骋四下摸索着,每个兜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座位脚下也没有。

好吧,只能硬上,临场发挥。

于是,黄骋整了整衣着,调了调情绪,但还是有点小紧张,强装镇定地上了台。

开头还是不错的,中间也不赖,这从大家的反应就能明晓了,但就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收尾的时候,其实黄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那时脚还在抖,感觉那几句话不错,很有几分道理和气势,就信手拈来。结果哄堂大笑。

下来的时候,高深调侃道,领导好。

黄骋茫然不解其意。

郭名接过话,说道:“你刚才收尾用了个排比句,‘我们是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我们是祖国的希望,我们是民族的未来,我们更是川汇大学的明天’。”

······

我擦,丢了演讲稿就算了,临场发挥就算了,结尾还复制粘贴,而更可笑的是,复制粘贴的还是自己所深恶痛绝的句子。

接下来又是一些领导轮番上阵,一个开学典礼没啥重要事,愣是开了将近三小时,黄骋坐得屁股都疼了,尾椎也有点酸痛。说起这尾椎的毛病啊,医生检查说是尾椎间盘膨突,并无大碍,休息休息就好了,所谓休息就是平时要注意休息,这病是慢性的,治不好。现在想之所以这位医生说得那么乐观,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是黄骋的亲戚。刚受伤那会黄骋疼得走路都艰难,哪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额,乐天,你有过几场恋爱?”黄骋望着夜幕下的西操场上往来的几对情侣,一边微扬头把罐装啤酒往嘴里送。

“三次,一次是初中,另两次都发生在高三。高三,你知道的,学习压力大,男女都想找点慰藉,找个互相倾吐心事互相依靠的人,自然容易发生点故事。”乐天嗑了个瓜子,继续说道,“我印象最深的是高三那两次。我劈腿了,你知道么。其实也不算劈腿,只是在和女朋友交往的同时,和另一个同班女生走得比较近,经常嬉戏打闹,但还是有分寸的。只是后来女友还是误会了,坚决提了分手。那段日子真难受,我的室友们一个个都去找我女友说明情况,甚至可以说求她与我重新修好,但没辙,人家就是有点铁石心肠。或许她早就想跟我分手了吧。”

乐天接过黄骋递过来的啤酒,拉开,和黄骋碰了一个。

“你还好,我到现在都不曾谈过恋爱。我曾写过一段话,还挺押韵:我喜欢过很多女孩,却未曾谈过一次恋爱。”

“想来自己也挺专情的,我小学喜欢一个,初中喜欢一个,高中也只喜欢了一个。都是暗恋,不曾表过白。”

“这你就不对了。喜欢就勇敢地说出来,大不了被拒绝,说出来万一人家也对你有意思,两情相悦,可不就走到一起了么。”

“是啊,悔不当初。”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做茶叶的。安溪铁观音知道吗?”

“当然知道,很有名,就像我们信阳毛尖一样。”

“额,那你是安溪人?”

“对啊,如假包换。”

“安溪人在全国名声可不好,被戏称为东方的犹太人,什么贩卖人口啊,诈骗啊,做起坏事来很聪明,出了名的。”乐天身子夸张的往旁边一缩,“看来以后我得和你保持距离。”

“哈哈,安溪人有好有坏,我就比较善良,我可是单纯的小少年。”

操场煞白的照明灯下,黄骋一脸的天真烂漫。

经过这一晚的倾心畅谈,两人渐渐地结为至交,多年后两人回想起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不管时光怎样磨钝了记忆机器,他们都不曾忘记最初构筑起记忆机器的第一颗螺丝钉,正是从这一晚开始,他们开始熟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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