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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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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叫王四,是个鳏夫,妻子去世多年也未再娶,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独居的阿桃殷勤起来,三天两头送些吃食过来。

阿桃初时还很感谢他,可是三次过后,明白起他的心思,自然也起了避嫌的心态。

他是个鳏夫,她也是寡妇,可她并没有再嫁的心肠。

王四是个知礼的人,他明白阿桃的顾虑,所以虽然心里有意却从不越距,不显山露水的讨好,恰到好处的善意帮助,这却加重了阿桃的负担。

她并不是那种挥霍着别人的爱慕之心,肆意索人钱财的女人。可是太过强硬的话她也说不出口,这导致自己软弱的回应,在别人看来有欲拒还迎之态。

近来这个巷子中已多有风言风语传来,多舌的妇人们看到他来敲她的门,总是会不怀好意的谈笑指点。阿桃非常为难,她知道,如果再不跟他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到时候伤害的不仅是他,也是自己。

阿桃手里捧着一篮子绣活,坐在院子里穿针理线。

手绢上的牡丹花儿没绣出两瓣,心思便恍惚起来,直直地看着墙边的梧桐树发呆。梧桐叶子已掉,只留得光秃秃的枝桠,偶尔有两只老鸹呆在上头,嘶哑两声又振翅飞去。

东湖城里的树木很少,冬日里落叶满地,清理不易,大多都被人砍伐当柴烧去了,只余了沿着护城河的两排垂柳。阿桃不愿意砍树,因为一到夏日,烈日铺地,坐在院中有绿阴庇护就变成了一件畅意的事,况且春日里总有两只喜雀在枝头做窝,它们比自己住在这里的日子还长远,怎能为了一点小利就去随意毁了别人的家园。

家园?

手里的针一不小心刺到食指上,瞬间涌出的鲜血把手里的白色手帕染出了黄豆大的血渍。

鲜血入眼,猛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画面。

她眼里闪过被烈火熏红的天空,弟弟的哭喊,还有族人嘶心裂肺的求救。阿桃埋头俯在膝上开始抽泣,深陷在这样痛苦的回忆里是她排斥的,她狠狠掐住自己腿上的肌肤,让痛意把自己抽离出那恐怖的记忆,让穿着腥红嫁衣的自己努力奔跑,离开那里,离开那个山村。

阿财在呜呜叫喊着,它似乎被主人低沉的情绪所感染,不再活泼乱动,伏在阿桃脚边把头埋在她脚脖处一动不动。

门外有人敲着铁绑子走过,拉长着声音,叫喊着,“卖麻糖咧~” 叮叮叮,铁器敲打的声音空灵而又急促。

阿桃仰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静听两声,卖糖的声音已经飘到了街角处,她站起身来急走两步,一把拉开院门,轻声喊道:“给我敲二两麻糖吧。”

甜甜的糖,会让人暂时忘掉一切的不快。

对门的李婆婆买了一担红薯挑了回来,满头大汗的坐在门栏子上休息。

这老婆子年过六十无儿无女,只守着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头和几间大屋子过活,每月靠着收的租子钱买药和置办吃食。

她平时虽与阿桃相交不多,却也并无矛盾,看着阿桃在门口逗弄小狗,她好心提醒道:“阿桃,去囤点过冬的食物吧,现在红薯一吊钱一筐,很便宜。”

阿桃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上的麻糖递了一块过去。

李婆婆见她老实楞登,想起她是个孤苦伶仃的年轻寡妇,顿时恻隐心动。

左右看了看,见巷子里无人,把阿桃拉进院门里,悄悄说道:“我大侄子是城楼上放哨的,他跟我说,最近上头让他们加强戒备,说是要打仗了。现在消息还没出来,价钱还没上涨,你可别跟别人说,自己多屯一点食物为好。万一打仗,敌人围起城来,没有半载你可出不去。”

阿桃闻言一惊,打仗这个词对她来说有些陌生,可是带来的后果她是再清楚不过。

难怪最近赋税越来越高,守城的士兵也多了一倍,来回巡查的人铠甲铁衣装备齐整,百姓们还只当是拿钱给他们置办门脸去了,一个个怨声载道。

阿桃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看来一笼的糕点,根本就不够卖,自己还得多做一层。

趁着这几天生意好,多存一些铜钱,多置买一些过冬的食物和衣服。

这东湖城属于东南交接之地,夏热冬冷四季分明。

冬至一过,寒意凛冽,风雪交加,如果没有足够厚实的棉衣棉被根本无法支撑过去。

阿桃小时侯是住在温暖的南方,那里即使是冬至,山野之外也是绿意盎然的,除了偶尔刺骨的寒风,她从来没有见过雪。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见到雪的场景,洁白的,美丽的,纷飞如梨花簌簌,十分诗情画意的场面。可是来到这里第一个冬天,所有的美好幻想就被毁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冻伤的四肢,皲裂的肌肤。当切骨寒意侵袭到四肢百骸中,就连喘气都是一件让人沉闷钝痛的事情。

谁还会在意它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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