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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不敢、孩儿不敢。”董疏仙讷讷道。
四姨却笑着向苏香减道:“苏姑娘,你若是那霍小玉,会怎么看李益?”
苏香减含笑道:“奴婢记得,李益曾有名句: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奴婢以为,李益心中定是有霍小玉的,只是情法相悖,他不得不负。他不是无情郎,否则不会再三盟誓,迎娶小玉,永不离弃。自古红颜多命薄,莫说是风月场中的女子了,便是万千良家闺秀,又有几人曾得过如意郎君的半分真心?男儿娶妻,不过为着家肆举立,有几个男儿,是为着一片深情难了,才迎娶新妇的?那卢氏凭家室嫁了李郎,难道就能因此而得李郎盛宠了吗?当年小玉与李郎的灯下缱绻,浓情蜜意,只怕那卢氏是至死也尝不到一寸。卢氏的虚假姻缘,奴婢毫不羡艳。若奴婢身为小玉,绝不会记恨李郎,他曾有过情,有过恩,一日欢爱便也抵得半生缘,尘情即休,从此舍弃人事,剪发披缁,夙昔之愿,于此足矣。再或者,命定姻缘终有期,未了深情来世还。”
董母连连啐道:“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呢。就算你是风月女子,也该有些女子的矜持和分寸。”
董疏仙不敢插话,只偷偷看那苏香减,却发现她面上毫无愧色,于是更加欣赏。
是夜,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董苏二人已把臂同坐于折枝廊,笑不尽,红尘梦,花竹幽窗旧忆长,此间与世暂相忘。
“苏姑娘,我观你谈吐,实在不像堕于风月已久的。你以前是不是也读过书?”
“妾年幼时,不爱红妆,只爱诗五经,唐诗宋词,皆有涉猎。”
“那么,是谁教你读书的呢?我竟不知,枕山楼的王妈妈居然还会给姑娘们请先生教书的。”
“君好无知,妾要读书,难道就必要他人提携么?妾能有今日之造诣,每一分一缕,都是妾自己修习而来的。妾修习千年,无论种种,为的,从来只是自己意愿。”
“修习千年?哈哈哈,傻姑娘,你这是在把读书的时光,比作一日三秋吗?”
“妾……妾非此意……”
一个君,一个妾,就着天边月,袖边花,从李太白,聊到周邦彦。从太公钓鱼,聊到五胡乱华。
“香减,我真喜欢你的这件黄袄子。这上头绣的,是腊梅?”
“是。这腊梅,是我自己绣的呢。因为成衣店绣的腊梅,都太粗陋了。梅花,可是我最喜欢的了,岂能任由绣工滥造?”
“你为什么最喜欢梅花?”
“因为……凛凛朔风遍界寒,千林叶落水成圆。透肌彻骨谁能委,惟有梅花笑破寒。”
“……洗却胭脂铅粉,自有天然态度,更如佳人绝代。”
“董郎,你真好……”
有情人递来一枝嫩黄剔透缀雪梅,恰似多情人澄澈孤思。
从此,恨不得夜夜颠鸾倒凤,红香满怀,莫思正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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