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2 / 2）

“为什么一定要是萧存意？”青青年轻稚嫩的面庞流露的满是落寞无神的眼波：“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求求你们了，你们想怎样都好，只饶了他罢！他只是一庸俗不堪的凡胎，与你们的宏愿壮举不会有任何干系，让他回来吧，只要让他复生，我什么代价都愿付出！”

沈复临黯然道：“夏姑娘，你可记得萧解元初死时，对你说过什么？”

“他……”

“他初死时，是不是对我阿姊满怀质疑？”

青青大愕，没想到沈复临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他……是……”

“此次回魂，他是不是忽然又变得对我阿姊深情款款，再无疑虑？”

“……”青青几乎已答不上话来。

“萧解元生前性情敏感多疑，冷僻善诮。此次回魂后，他性情又变得如何了？”

“是，是……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我阿姊，早已放下他了，不肯放下他的，另有其人。”

青青垂思片刻，急得抓住沈复临裙角泣泪道：“是不是赵娘娘！是不是！是不是萧存意的生母要害他！我知赵娘娘与沈大小姐的渊源，只是不知他二人过节！二公子，你既无所不知，便都告知我罢！我等不及了，我再不能失去萧存意了！”

沈复临叹道：“夏姑娘，若我告知你，你所眷恋的，只不过是一缕残思，你可听信？”

青青只是大哭着：“天下哪个弃妇的情份不过一缕残思，可就是凭着这一缕残思，弱妇亦能覆命而为！二公子，你就告知我真相罢！怎样才能救萧存意，他的尸身又在何处？”

“夏姑娘，你这又何苦……”

“我不苦，我不苦……只要能还我萧郎，我什么苦都不怕受！”

沈复临幽幽道：“我阿姊已将萧郎还与你了，夏姑娘，你还猜不透么？若非我阿姊，萧解元早入了赵娘娘的魔化。你放不下尘缘，就回去罢，陪着他，好生过活，有些事，你不想问，就莫再过问。”

青苍迷烟中，青青只听得几句奇怪的呜咽之辞，诸如“幻灭处，谁人惜，且不如暂留住，天将晓，痴心错负”之类的，便也恍恍惚惚随之去了。

“青青，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若我迎娶的是你而不是她，我的命运又会是怎样。”

“也许我最多做到了六七品的小官，然后因与官场不合，又无家世或人脉相助，最后，只能到学堂里做一世的穷先生。每月领三两银子月钱，同你住在那破烂的陋室里，昏昏而终日，直至老残病死。”

“我给不了你什么，也给不了自己什么。说到底，我只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难容于世的穷书生罢了。”

“不必再安慰我，我现在死了和活着，也没什么差别。都不过是，茫茫众生里的无根浮萍，任凭风吹雨打落。”

“天命对我这样安排，一定是有一番道理的，或许，我的死，适得其志，逝得其所。”

死生契阔，不可问天。

不可，不可。

“萧存意，我无才无艺，所有的，不过一些立业之本，宝钞银两。我想要的，也只是供养一位书生夫君，日夜相对，康平安宁。”

“萧存意，我若做了你娘子，定不会逼你为五斗米折腰，更不会令你为家业生计为难。你又何苦，把一切都想得那样艰难……”

“你我二人走到今天这步，何尝又不是天命的安排？”

“萧存意，你可记得唐寅的那首诀别之辞。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众生皆苦，人鬼何殊？不过一个囿于欲壑，一个如坠冰窟，谁又输谁几分呢？萧存意，你说是不是？”

“还好，这世间有轮回，有因果，有阳间，有阴间。无论如何，你的魂魄还在这里，还在我身边，你，还有我。这就够了。”

“生生死死，往往复复，不过一场春秋轮回大梦，人生八苦八难，无人能逃。从此，便也不要往生去了，就以这缕孤魂之态残留人世，竟胜过千人万人。”

“萧存意，我再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再不会……”

迷迷糊糊的絮叨中，青青竟不自觉地解开了缠据多年的心结。

其实这一日早该来了，只不过少了几分机缘，许多话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既已明悟萧存意的凄迷身世，许多的旧仇积怨便无论如何也不再浓深。

情如火，何时灭？恁须海誓山盟，鸳鸯同命相惜。却争奈，去日已除来日在，春风检历又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