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2 / 2）

“见过爸妈啦？”

“还没，我爸妈知道，我这不是想着要带他先来见见长辈，我爸妈那还得排个队。”

吴婆知道他这人什么毛病，慢慢坐下后吆喝一声：“夏天，秋天，过来。”

主人的声音对它们来说太过熟悉不过，十分没有善后意识就跑去了吴婆脚边，留下手上脸上都被狗舌头糊了个遍还一身狗毛的夏川原地懵逼，虽然他也没指望它们能把这一身毛给舔干净了。

他就站原地拍了拍，最大程度地把狗毛拍干净才走过去，吴婆打了温水从里屋出来，陈南赶忙站起来接过放在地上，两人就着一盆水把手脸都洗了洗，擦干收拾好后，吴婆已经拿好碗筷准备着了。

“是小夏吧？第一次来婆婆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如果有还算合口味的尽管吃，别客气啊。”

夏川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想表示点什么，但是一时间没想出什么动作好，局促地笑了笑。吴婆又拿了个凳子出来，坐在一边看着他们。食物是最能带动气氛的东西，最开始的拘谨一过，夏川也渐渐放开了，可能是纯手工制作的麻辣烫实在好吃，也有可能是陈南在一边，让他自动就略过了一些原来会让他产生陌生感和不安的因素，吴婆一些琐碎的查户口问题他也答得十分自然。夏天秋天两只狗围在他们周围打转，总想从他们这捞两口剩的。

三人两狗就这样坐在小店门口，吃东西，聊天，逗狗。小锅里的东西少了又加，就没怎么减过。饱餐一顿后，陈南夏川帮着收拾碗筷打扫卫生，把几大箱子的重货给补上了，才和吴婆告别。临走前吴婆特意给他们一人塞了一罐自己做的豆干，还嘱咐夏川以后多来。

回程路上，夏川拉住了走向地铁站的陈南，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牌，“这儿有一趟公交车可以去学校，我们搭公交吧。”

相比地铁的拥挤匆忙，公交确实要闲适不少，想到地铁里人挤人，感觉被无数个人同时盯着，公交坐在后面还能偷偷摸摸干点什么，陈南忙不迭地答应了，还暗戳戳想为什么自己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没多久一辆空荡荡的公交远远驶来，只有前面坐了两三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应该是假期结束准备返校。

其实他们也是一样，两天半飞快地过去了，陈南都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又是新的一个星期。

窗外是一轮西沉暮日，此时的太阳看起来柔软无害，向外晕着柔雾的光，由橙渐粉，染了半边天。

“陈哥，如果不是我知道我都要以为吴婆是你亲奶奶了。”

“啊…也可以这么说，”陈南揉了揉鼻子，自己光顾着显摆男朋友，还忘了给男朋友介绍，“吴婆…说她是我亲奶奶也差不多吧。”

“大概我比较馋，吴婆的麻辣烫我吃了十年，后面搬家了也有空就过来，吴婆人好，也对我特别照顾。”

陈南顿了顿，似乎在想该怎么组织语言，“一来二去时间久了，我和吴婆也就熟了，吴婆一家也特别好，逢年过节第二天只要有空我都会来。”

夏川问：“吴婆是一个人住？”

“嗯，虽然叔叔阿姨说了很多次要接吴婆一起去住，但是吴婆不肯，叔叔阿姨又犟不过她，工作原因也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到，又怕她一个人在家太寂寞，夏天秋天就是他们买来特意陪在吴婆身边的。”

每个人留恋一个地方必有他的理由，而吴婆的理由，就是陈南没见过面的吴爷爷。

“那个年代自由婚姻挺不容易的，吴婆母家家庭条件还可以，比起来吴爷爷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但是吴婆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吴爷爷，这么多年她也从没后悔过这个决定。吴爷爷对吴婆很好，粗活重活从来没让吴婆干过，就是叔叔阿姨出生后吴婆也没怎么很少有非常累的时候。为了让一家人安定一点，吴爷爷就用积蓄盘下了一个店面——就是我们刚刚去的那里，开一个小杂货铺，麻辣烫也是吴爷爷自己的配方。”

“但是……二十年前，吴爷爷病逝了。走得很突然，也很安详，临终前大概还是放不下吴婆，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是吴婆凑到他耳边说，你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才……”

说到这陈南有点说不下去了，情绪莫名的低落。小时候他不懂事，在叔叔阿姨又一次劝吴婆和自己一起住失败后，口无遮拦地问过吴婆，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不是更好吗。吴婆当时只是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后来叔叔阿姨把这些往事将给他听，处于叛逆期的陈南并不太懂为什么要守着一段回忆画地为牢，未免太和自己过不去。后来他知道了甘之如饴这个成语，也懂了什么是心甘情愿，何况对于吴婆来说，回忆不是一件太难熬的事，这个小店和这一小锅麻辣烫承载了太多酸甜苦辣，她可以一遍遍品味曾经的细节，然后更好的履行“照顾好自己”的这个承诺。

陈南看着窗外发呆，想到这些他心里就一阵闷着难受。夏川也看着窗外的方向，然而目光更多是停留于陈南。或许今天之前他还有犹疑，但现在之后他突然想通了很多，在陈南不知道的时候他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有些事总要面对的不是吗？或许结果并没有那么糟，或许逃避才是最糟糕的办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