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明镜缺，朝露晞，方时歇。（1 / 1）

九十七章

那辆马车的车夫见气氛有些滞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往的人们都将视线投到他身上, 也不是难为情, 只是怕暴露身份, 所以他小心撩开一丝帘子, 帘子边缘瞬间提起来些，楚邕的马夫视线立刻聚焦到那缝隙里。

果真是两双脚, 一男一女。　　“主子, 您看？”那马夫小心请示自己主子, 毕竟出行之前，主子便叮嘱了此行切要谨慎, 不能暴露半分。　　“让他们先过。”　　马车里传来男子的声音, 正是楚煜。

马夫立刻会意, 然后将帘子重新放下来，扬声冲楚邕这边道：“你们快些过去。”　　还没来得及接话，马车里便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这时楚邕便撩开了帘子，墨发束于顶，玉制的发簪嵌于发间, 从帘子里探出冷白而精致的脸, 每一寸都是精雕细琢, 握着帘布的手, 青筋微鼓, 在冷白的肤色里显得越发扎眼。

“叨扰了夫人和郎君, 是我的不是。”楚邕修长的身子直接下了马车, 引得周遭的年轻女子纷纷红了脸，却也还想回头看。　　这般好看的男子，少看一眼似乎都有些不爽利。　　楚邕大掌抚平了刚才坐着微微褶皱的玄色衣袍。

马夫看见楚邕的时候，脑子一下便空了，唇色都变白了些，尽管他是楚煜训练许久的亲信，此刻看到楚邕站在他面前，也没有理由不慌乱。　　毕竟轿子里坐着的，可还有太子妃啊！

婴孩啼哭声时断时续，在马车外也能听得清晰，稚嫩而尖细。　　楚邕眸色幽深，马车内久久不见动静。　　他倒也不急，就耐心的等着。

马夫在一旁努力掩饰着自己此刻的焦灼，额间细密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　　过了半晌，一双同样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帘子，而与此同时啼哭声慢慢小了下年。　　楚煜撩开了帘子边角，将里面的女人完全掩盖住。

见到楚邕的时候还亮了亮眼眸，仿佛完全c没想到是他似的：“六弟，你怎的竟在此？”　　“爱妾落了胎，求见巫医。”楚邕眯了眯眼，言简意赅的回答，楚煜点了点头：“你可得多将心思放在正事上。”　　“嗯，方才听到啼哭，却不知是哪位嫂嫂新生了孩子，我竟是没得一点音信。”楚邕目光落了几分失落。

楚煜倒也接得自然：“一个妾侍罢了。”　　楚邕今日不过是故意打草惊蛇的，所以他也不打算试探楚煜的谎话能圆到几时，所以他只是有些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楚煜的肩：“食色性也，三哥总算知趣了些。”

楚煜面色僵硬却也只能赔笑，看了一眼马车又将情绪收回去：“那我就先回府了。”　　楚邕叫自己的马车让了道，然后眯着眼目送楚煜的马车越走越远。　　“主子，您看？”　　“无碍。”

楚邕说着就将马夫抛在了身后：“待在此处等我。”

巷子越拐越深，楚邕倒是清楚巫医的落脚点，只有个红漆刷的小木门刚好能容得下一人通过，楚邕扣了扣门，过了好半晌，才传来开门的声音，刚拉开条缝，楚邕伸手用了些功力，里面的人一个不备，就被他轻而易举地进了来。

“嘿，我说你这个臭小子，把门往老人家脸上摔是多不讲礼仪的事情！”巫医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花白的胡子有些翘，干脆编了麻花辫。　　此刻插着腰冲着楚邕骂骂咧咧：“你说你这个臭小子，来拜访老人家，怎么酒都不提上一壶！”

楚邕摁了摁眉心：“最近没什么好酒。”　　“臭小子，你骗我老家伙呢！刚你哥就拿了壶好家伙来！”　　楚邕没应声，等他将酒取了来，才一开坛，酒的醇香便立马洋溢开来，巫医似乎清楚他回来，早就布置好了温酒的小炉子，还有两个对饮的杯子。

楚邕倒也没见外一撩衣袍便直接坐了下来。　　楚邕将戒指递给了巫医：“旧物。”　　巫医刚准备笑他，总算知道照顾他这个老东西了。

却在见到这戒指的时候，潸然泪下。　　一个半截身子入了黄土的人，此刻竟是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掉。　　巫医摸了摸戒指：“十五年了。”

“江湖传言，这圣女的戒指能解万蛊，化百毒。”楚邕只当他是想起了过去，只管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你也说了，江湖传言罢了，不过是南疆圣女历代交迭的物什。”巫医眨了眨眼，眼眶都是红的：

“当年沈家有恩于我南疆，你的母妃沈纯更是救过圣女，当时朝廷下令屠杀整个南疆，兵马再毫无预兆地情况下，直攻我南疆，圣女怀着身孕，为了保住孩子，这才逃了出来。命在旦夕，幸得你母妃搭救，只是到底大伤元气，圣女本就比旁人更精于下蛊，身子早已被掏空，临死之际，将这戒指和女儿托付给了沈纯。”

“只是一个待嫁的女儿怎能养个孩子，后来便交给了想要女儿的你舅母养着。”巫医一边细数，也不知道在回忆什么。　　楚邕一愣：“朝露便是圣女的女儿？”　　巫医点了点头：“正是，我便是那日救治你母妃和圣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