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司言从怀里扯出一块帕子将嘴巴擦干净，优雅的十指交叠在一起，眯着眼睛一下一下敲着桌子，“还有下午我打扫药铺时候，在地上，捡了根掉落的上好蚕丝流苏线，一看就不是市面上能流通的起的贵重料子。上次在太子爷下来民坊视察的时候见过他挂玉佩的腰带上拴着这种流苏，宫里能够屈身来我们药铺子的除了太子妃身边的未央，好像也没人了吧。”

“不关心别的，刚看这些乱七八糟。”掌柜的神色缓了缓，无奈笑着揉了揉司言的头发。“所以说，你们是准备好了？”

“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是都过去七年了，应该可以了。”司言垂眸，翘着二郎腿的脚还是不急不慢一点点摇晃着。

他将手抬起，伸进腰间，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轻轻放在油光发亮的桌子上——

“张伯，这些年，谢谢你对我们的照顾。”司言停下摇摆的脚尖，背对着掌柜的低声柔柔的说道，“这些银两是我偷偷背着师父还有宗门这些年攒下的，你拿着，大约能够你和庆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哎——小公子，你这是……”掌柜的看着突如其来被塞入囊中的钱袋，一下子愣住了。

他们全家这七年来留在临安城里明面上开面馆，暗中帮着薛祁司言作为消息驿站传送着宫中和宗门里各种情报，干的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是为了金钱银两。

“小公子，张伯真的不需要这些钱，你别给我，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大统帅当年……”

“行了张伯，这些不是回报。”司言没等掌柜的说完，低声打断了他，“我清楚你做这些都是因为当年父亲和母亲的嘱托，所以现在我们要离开市井进宫去完成计划，你就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里替柯勒宗卖命。”

“面馆子关了吧，我们进宫后，宗里就会有人找过来。若你不走，就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他们带回柯勒。但你毕竟不是柯勒的人，只是由于我父母的关系为了保护我，这些年才效忠于宗里。我不想张伯你继续掺这淌浑水，拿上这些钱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清清白白带着婶子好好生活吧。”

司言说完，从凳子上站起身，不等掌柜的消化完他那堆话反应过来，迈着轻快的步子消失在了面馆外面杂闹的夜市尽头。

“这些钱……他们是少享受了多少东西，才会有这么多钱。”张伯的婆娘庆婶儿手里压着刺绣线，掀开里屋与面馆外堂的帘布，打眼看着桌子上正被张伯一脸震惊地倒出来满桌子银两，叹息道。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公子的时候，他才两岁左右，一点点大，穿着很好很好的衣服，手里拿着核桃酥。”张伯放下手中还没倒空的钱袋子，一屁股坐在刚刚司言吃面桌子前的长凳上，手指在眼角抹了把泪水——

“大统帅和半夏散医还在世的时候，真的，从来都是给小公子什么都是用最好。虽然他俩人在沙场杀敌惯了，不太在乎吃的穿的用的，可是……哪会委屈了自家的宝贝疙瘩。玄武之乱后，救了小公子他们的柯勒宗也不是没钱，可是真没想到这些年，小公子他竟然肯为了他们的计划吃这份苦。”

庆婶儿走了过来，坐在张伯身边，一点一点细细数着银两，“这个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看似对什么都一碗水端平不怎么在乎，其实内心里着实是个情深义重的人。”

“是啊。”张伯仰头看着房屋梁顶，眼眶红彤彤的，“之前我就是随口提了一句想要去乡下过平稳日子，没想到他就记到了心里。”

“是个好孩子，可惜了摊上这种坎坷的命。”庆婶将钱数好，装进袋子里——

“希望将来会有一个人，能够承担的起他这份深情，给他一生一世的幸福。”

待到他们收好了桌子上的银两，擦干净屋子角落把长凳押在桌面上正准备打烊时，一名浑身散发着冰冷威严气息的男子带着冷冷清清的声音，缓缓推门走了进来——

“请问，还可以吃面吗？”

门外跳跃着灯火的红烛灯笼点亮夜色悠悠，绚烂星火里的夜市交织着的浓情渲染上天空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