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三)(2 / 2)
现在想想我那时候怎么那么傻?姑娘不叫我知道,肯定是为了我好!我竟然为了这个跟她置气。
我摔了门子,去院里磨黄豆,磨了两把黄豆,我就后悔了,赶忙跑出去,姑娘已经走了!
就一个人,连个包袱也没有带!我追出去,哪里还有她的影子,我到处找她,找了好几天,人人都说没注意,根本没看到懒人巷出去了一个人!”
梅姨用帕子捂住脸,无声地哭着。“姑娘走了,我又是一个人了。我在店里躺了两天,街坊们把我的门砸开,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想起姑娘临走的时候,跟我说的话,我就爬起来,又开始卖豆腐。,把生意做下去,这个店才能守得住。我总觉得,将来姑娘还会回来的。”
沈清许眼中含泪,听到梅姨的讲述,仿佛丧母之痛又重新来过一次。那个美丽的女人,温柔的女人,是怎样忍着生产的阵痛,穿越大半个淮京城,来到成国公府的?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沈清许确认了母亲的死与祖父无关,并不是她曾经怀疑过的内宅之争,“去母留子”的悲剧。
母亲早已在这密室里,就知道自己中了毒,也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也许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迫不得已回到成国公府,回到那个她之前从未踏入的地方。而祖父是母亲唯一信任、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对了,差点忘记了!”梅姨擦擦眼泪,站起来走到那张小小的梳妆台前,打开妆奁匣子,拿出一枚小小的铜钥匙,递给沈清许。
“姑娘的东西,都是到了懒人巷才置办的,走的时候也都没有带走。只这把钥匙我没有见过,这屋子里也没有这钥匙能开的锁。小姐,你和姑娘一样聪明,你拿着它,没准能发现点什么。”
沈清许将钥匙收进贴身的荷包中,心中充满感激。如果没有梅姨,她不可能还有机会来到母亲住过的地方,直面这些有待解开的秘密。
她也喜欢听梅姨说话。很显然,梅姨在漫长的岁月里,并没有找到能谈论这些往事的对象,所以她的描述随着她的记忆发散而详细。
这是最详尽的回忆录,往往蛛丝马迹就存在于这些简单的生活细节中,梅姨这样的叙述方式,刚好能最高程度的还原当年的情形,方便自己寻找到线索。
“梅姨,以后我有空就过来这里坐坐可以吗?这是我娘的屋子,我觉得在这里还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呢。”
“好,好,小姐随时来都行!我平时不住这儿,每天晌午店子就打烊了。姑娘若是来了,就到对面叫我去……唉呀,小姐也去那里看看吧,那也是您的屋子啊。”
梅姨说是风就是雨,立刻拉着沈清许的手,要带她出去。
沈清许心想,今天出来也够久了,这个屋子的秘密看来还有很多需要慢慢挖掘,来日方长吧。因此也顺着梅姨的手,站起身来。
出密室的方法比进来时更容易,梅姨在墙边寻了个拉手,轻轻一拉,那道入口就露了出来。沈清许跟着梅姨出来,那入口就自动阖上,床也自动回到了原位。
反而是出豆腐店比较麻烦,周明离开的时候在外面将门锁上了。梅姨只得打开窗,扯着嗓子向对面喊了两声:“聪儿!聪儿!”
没过一会儿,对面的大门“哐”地一声被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穿着粉色的菱花裙子,粉色的绣花鞋,风一样地跑出来。她把整个身子都趴在豆腐店的大门上,拼命往门缝里张望,一边嘴里还一叠声地喊着:“娘!娘!娘!”
梅姨一看到她,脸上就笑开了花,“嘿,这傻孩子!我在这儿呢,你看不见?”
那女子闻声转过头来,披落的发丝里露出一张年轻姣好的脸。她随手把头发往边上一拨,几步奔到窗子边上,嘴里还继续嚷着:“娘!娘!”
梅姨隔着窗子,伸出手把她的头发仔细往耳后理了理,轻声说道:“去把周明喊过来!”见那女子转身就跑,又在后面嘱咐道:“慢点慢点,留心那门槛儿!”
等那女子跑进门去看不见了,梅姨这才转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清许说道:“这是我的闺女。姑娘走的时候嘱咐过我,让我好好过日子,替她守着豆腐店。等我死了,让我的儿子守着,儿子死了,孙子也在这儿守着。
我没找着儿子,却找见了一个闺女。有一年,我去乡下收豆子,碰见一个村子的人要把这丫头沉塘。我用买豆子的钱,把她换了下来。她不知道受了什么罪,身上好些伤。一开始怕人,后来就好了。只是神智还是有些不清楚,像个孩子似的。三年前对面的住户不住了,我便买下了他家的房子,带着聪儿搬了过去。”
“后来你又招了个伙计,打算让他当上门女婿?”沈清许捉狭着问。
“哎哟!什么也瞒不住小姐你!”梅姨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有这个打算!我看周明对聪儿挺照顾,聪儿也不排斥他。若是他俩真成了,将来我走了,聪儿也能有个依靠!”
说到这里,梅姨有些高兴,“说起来这也是缘分!这个周明前阵子从外乡来,身无旁物,一个人住在离这里不远的破庙里。他又聋又哑,连着几天也找不到活做,结果饿晕在我家门口。
我一碗热豆浆,把他灌醒,他就说啥也不走了。虽说听不见,也说不了话,可顶顶勤快,力气也大。我年纪大了,好多事情都做不动了,所以干脆让他做了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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