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生死簿（1 / 2）

狂风大卷, 无数刀片似是要将他凌迟处死，不只是胳膊, 全身刺疼难忍，陆荼紧闭眼，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五马分尸的时候，那狂风意识到拿他全无办法，也终于停下。

细嫩的胳膊像是被长满倒刺的长鞭抽过一般, 满是淤痕青紫，甚至有几处还在隐隐冒着血。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错了位, 骨缝关节更像是淬了冰, 又疼又冷, 眼前发黑，脑袋沉重, 身子摇摇欲坠，眼见着一头都能栽倒在地。

要死……了吗……

陆荼拼着最后一口气, 牙关猛然一开一合, 胸腔一阵强烈的刺疼, 喉头一热, 一口心头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好在刚才天旋地转的神志终于是被拉了回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随便松开孙悟空, 生怕眨巴眨巴眼睛, 下一秒他就被送出去了。

陆荼探出来一颗脑袋, 面无表情地紧盯着阎王，阎王也沉默和他对视。

空旷死寂的大殿内，陆荼甚至能听见自己砰砰砰自己宛若擂鼓般的心跳声，不免更加心虚了，生怕阎王看穿自己没底。

好在不到半盏茶功夫，阎王好似头疼似的，缓缓闭上眼睛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额间竖着一道深刻的沟壑。

之前陆荼就注意到了，那“包青天”月牙一般的标志，最开始以为是常年蹙眉留下的愁苦印记，现在细看却更像是早些年间留下的伤痕。难怪虽说阎王长相酷似包青天，穿着打扮也近乎一样，但他仍旧一眼就看出来不是。

包青天一生刚正不阿，除妖降魔，正气凛然。周身可没有阎王这是鬼气森森，又阴气逼人，无端惹人心情愁苦烦闷的气息。

这般阴寒，一看就是跟鬼在一起久了，常年不见天日，周身阴气环绕。

阎罗大殿，寻常小鬼自然没资格进来。能被阎王亲自审问的不是世间大奸大恶之人，就是各路坎坷复杂的妖魔鬼怪。每日所闻所见都是死别凄惨，也难怪阎王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死气沉沉。

陆荼抽空感慨，这才是真正教科书般的相由心生。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阎王已经整理好情绪，问他：“你想说什么？”声音不比刚才的地动山摇，也就是比寻常山野村夫声音大了些，厚了些罢了。

不怕不怕，陆荼不着痕迹吐出一口气，一边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一边强做镇定应对道：“说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阎王轻笑出声：“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不是条件。”陆荼不急不缓说道，“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只不过心存疑虑罢了。”

阎王皱眉：“你说。”

陆荼心下暗喜，其实对方也没看起来那么不好说话，想必是千万年来都在无聊办公，偶然遇到一个乐子，也想乐的更久一些。

他问道：“花果山美猴王孙悟空，他是修习过七十二变法术的，还有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座驾，不是应该长生不老，今日又为何被勾引魂魄至此？”

“石猴孙悟空？”阎王翻了翻命簿，视线上下移动念出几行字，“本是天地间一条妖猴习得地煞七十二变化和“筋斗云”两大法术，拥有342岁阳寿，如今阳寿已到，大限已至，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今天确实是他来地府报道的日子。”

陆荼：“……”原来七十二变里没有长生一说，原来电视剧中的孙悟空不是因为老猴子的死到了阎罗殿，而是因为自己寿命已尽撕毁了生死簿。

他瞄了一眼身侧，心念微动。

刚才——

孙悟空的眼珠是不是转了转。

下意识的，陆荼以为自己看错了，想要仔细再看，可又怕被阎王注意到，只好按捺住激动与好奇，收回眼神。

虽说寿命有限，大限已至，但死是肯定不能死的，甚至还要长生。

只是如何走出阎罗殿是个技术活，大闹阎罗殿是绝对不能的，他不想孙悟空拉仇恨，任何人的都不行。

陆荼越急越想不出来对策，脑子一片乱麻，脱口问道：“那我呢，我叫陆荼，也是在花果山出生的，你仔细找找，有没有我的名字？”

阎王盯着他看了许久，低头又开始翻本子。

神仙看书，自然和普通人看书是不同的。

阎王一挥手，威严的袖口一甩，案桌上花果山以及方圆百里的生死簿唰地升起，在空中齐刷刷并成一排。

陆荼：“……”检阅都没这样齐整的。

人还好，至于书。

还真TM渗人。

今天过后，老子一定24小时黏在孙悟空身边，上厕所都不单着，指不定有鬼不顾礼义廉耻从马桶里钻出来！！！

呼啦啦书页宛如被一只只无形的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速翻动着，片刻后全都到了尾页，首页尾页闪现着微弱的红光。

陆荼依稀辨认出几个地名，都是花果山附近的山峰低谷，甚至还有一处灵气匮乏，换言之死气沉沉，既陡峭又遍布瘴气，就连蛇虫蚁鸟都会刻意避开的山崖。

阎王眉心的沟壑更深了，他握了握拳头，想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究竟，可千百年来每次都按规矩办事，脑子早就凝固住了，纷纷扰扰完全没有头绪。倒是胸腔内无端端一腔焦躁越来越难忍，只想立刻把人从哪来送哪去，丢掉这个烫手山芋，否则真的上报，又要平白添许多麻烦。

阎王对他虽说有好奇，但更多的还是唯恐避之不及，随意摆摆手：“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人间，甚至不属于三界，既不是惑人，又如何会死，名字更不会出现在生死簿内，走吧，快走吧，地府不是你呆的地方。”

陆荼：“……”不愧是官场上沉浮数万年还能明哲保身，守着自己一方净土安享晚年的人，就是比自己会装，理由都不找！

他张口欲言，周遭空气却猛然振动一瞬，抽的他原本就已经受伤肿胀的胳膊针扎般刺疼。四周明明漆黑一片，黑暗犹如猛兽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大张着嘴将自己吞噬。可陡然间，两边忽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红光，仔细观察竟是一双有一双血红的眼睛，陆荼吓得肝胆俱裂，甚至都不敢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的眼睛。

他紧抓着孙悟空，生怕又陡然受到强风的袭击。耳边忽然传来指甲抓挠铁板的尖刺声音，也不知是真的有厉鬼，还是幻觉，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由远及近，冲击着陆荼的耳膜。

头晕目眩，眼前发花，他似乎看到了自己。

熊熊大火上架着一口锅，锅里沸油咕咚咕咚滚着泡，自己仅露出一颗肿胀的脑袋，五官狰狞扭曲，竭力挣扎想要呼救，一瞬间，场景变换，自己却又忽然出现在刀山上，脚底鲜血横流，双目赤红，却依然健步如飞，似乎身后有猛虎追赶一般停不下来。

陆荼：“……”上刀山下油锅么。

依然害怕，但手边冰凉的触感一直清晰，也时刻提醒着陆荼，那场面，仅仅只是幻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