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顾翊定了定神问道，“你想怎么样？”

季闻骁像是把住了顾翊的命脉，语气里颇是得意， “你要是听话些的话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顾翊思索着季闻骁话里的意思，定了定神有些执着地说，“衣服我会照价赔你的。”

季闻骁笑得轻蔑，“你确定赔得起吗？”

顾翊想想自己捉襟见肘的生活现状，他现在确实窘迫得连七万块都拿不出，但是总归还是会有办法的吧，实在不济他可以去贷款或者找老何支一下工资，虽然不知道老何会不会还帮自己。

季闻骁像是琢磨透了顾翊的想法，在电话那头冷冰冰地说，“你一个刚出狱的人，怕是连贷款也贷不了吧，你现在除了靠出卖自己还有点价值还有什么别的用吗？”

顾翊两只手死死地捏住手机，仿佛要将这个传递伤害的物件捏碎，不知道什么时候心脏开始撕裂地疼，他有些决绝地说，“我不会为了七万块出卖自己。”

季闻骁笑得更放肆了，“不然呢？你以为自己值多少？五千万么？”

那段录音对顾翊来说是另一种意义，此时他根本没将季闻骁讥诮的五千万和那份“呈堂证供”联系起来，他只是突然明白，在这段关系里无所谓他恨与不恨原谅与不原谅，拥有主导权的永远都是季闻骁，季闻骁腻了就甩甩手离开，感兴趣了又勾勾手等着他过来，现在季闻骁热衷于逗弄戏耍他，他也只能躲无可躲地全受下来，季闻骁可真伤人，格外伤人，他开口的声音都颤抖了，“你到底，要怎样啊？”

季闻骁顿了顿，语气冰冷而缓慢，“搬过来或者把衣服赔过来，不然你能进去一次我也能让你进去第二次。”

这句话像一盆和着冰碴子的水从头淋到脚，比北方冬天的寒风还刺骨，顾翊觉得自己瞬间浑身都冻僵了，那些可怖的画面一帧一帧爬上心头，他真的害怕了，怕得牙齿都在哆嗦，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会让季闻骁又要这么对他，他忍受着季闻骁的霸道、讥讽、侮辱仿佛都还不够，一定要，再毁灭一次吗……

那五年积攒的恐惧足以摧毁顾翊一切关于尊严的壁垒，他认输了。

“闻骁……”顾翊听到自己声音颤抖着开口。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叫季闻骁名字的时候，那样倔强的人也会带着点卑微，带着点祈求。

这沙哑的一声从电话那头传到季闻骁耳里撞击了他的耳膜也不可预见地撞击了他的心脏，仅那么一声，他的思绪就被扯回遥远的五年前。这个熟悉的声音，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说些无聊的事。

闻骁我要去图书馆了！

闻骁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闻骁我又拿奖学金了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闻骁你今天真的好帅啊！

闻骁你不要闹了！

闻骁我想你了！

“闻骁，你不要再这么对我。”这句毫无生气的，明显是卑微地祈求的，不是思绪，是清清楚楚从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

季闻骁不知自己刚才怎么就冒出那样一句话，他想通过刺痛来看到顾翊灰头土脸挫败的一面，就像这样可以当做顾翊是在赎罪，以此来充盈自己内心的满足感。他没想到，顾翊只是叫了他的名字，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那些话锋里的刺却好像触底反弹，折回来深深扎在自己身上。他难受地扶着自己的额头，对电话那头说，“搬过来吧，我让小周去接你。”语气里，是不自知的慌乱。

顾翊最终还是搬进了XX路的公寓。季闻骁说要再送他进去，这是让他妥协的最终原因，他知道季闻骁会做且完全做得到，他害怕去挑战以另一程牢狱之灾为代价的底线。他在那个阴森可怖的地方熬了整整五年，不人不鬼、暗无天日。就算已经脱离，却还是梦魇缠身，没有什么比再进去一次更可怕了。比起每天把自己弄得肮脏恶心日夜提防着王山那样的人，至少季闻骁，他爱过。或许，也并没有那么不堪吧。

顾翊甚至想过，季闻骁知道监狱里是什么样的生活吗，如果知道，真的还会忍心再次把他送进去吗。

大概还是会的吧，这是顾翊最终得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