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 / 2）

这样的凌晨让顾翊很陌生，他看着凌晨看了好久也没有从凌晨脸上看出任何他能解读的情绪，他有些忐忑地问，“你怎么了？”

这一问算是把凌晨问住了。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思考自己陷入了怎样一种自我束缚的漩涡。这段时间，他都在干嘛呢。

他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关心和照顾着顾翊，可是比起他对顾翊照顾付出的心血，他因为能时刻看见顾翊带来的心安却更多，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是如此享受顾翊对他的依赖。

而负面的情绪，则是从刚才进门见到季闻骁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开始的，不安、忐忑、患得患失在顾翊看不到的地方肆意流窜着，他站在顾翊的身后，看着顾翊在季闻骁面前蹲下，看着顾翊抬起手想摸那个人的睡颜，他突然很害怕……

就像小时候玩具被比自己强的人抢走，那是一种对失去的恐惧。

直到顾翊颓然地垂下手，他那颗被难受煎熬的心也才落下去……

逐渐在脑海里拼凑出的事实让凌晨一怔，他缓缓回过头望向顾翊关切的脸，是……喜欢上了吗？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凌晨突然就失掉了许多底气，他收回自己露怯的目光，毫无焦点地盯着方向盘，“没什么……对，对不起。”

从一开始他就是很单纯地觉得顾翊苦，只是出于朋友的目的想帮帮他，可是肆意生长的感情突然让他所作的一切都蒙上了目的不纯的标签，他有些讨厌这样。

顾翊并不能理解凌晨的抱歉从何而来，面对突如其来的道歉，他很真诚地说，“是我该谢谢你。”

“凌晨，真的谢谢。”

顾翊不知道，他发自肺腑的一句感谢却让凌晨更加心虚得打紧，他甚至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只扯出一个虚假的笑。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过于安静的氛围中，方才在脑海中被强制压下去的画面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季闻骁烧红的脸或明或暗，却始终在顾翊面前重现，胀得他的脑袋生疼，“凌晨，”连自己都没有想到，顾翊最终还是犹豫着开口，“他……好像生病了。”

在凌晨看过来狐疑的目光中，顾翊故作平淡道，“你给他助理打个电话吧。”

声音平静清冷得，仿佛真的在处理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小周赶到公寓的时候季闻骁已经烧到39°多了，无所适从的助理迫不得已还是给季家父母打了电话。

季闻骁醒的时候季母正在床边坐着照顾他，而季英即便得知消息后气得在客厅来回踱着步，却还是不肯来看季闻骁一眼。

看到季闻骁终于睁开了眼，虽然意识还有些迷离，季母原本满是担忧的脸上还是瞬间染上喜色，“闻骁，你醒了，怎么样好点了吗？”

季闻骁打量了一圈熟悉的卧室，确定了自己还在他和顾翊的家之后迷茫地望季母，“你怎么在这里。”

季母颓然地叹了口气，语气之中满是心疼，“你生病了，是小周通知我过来的，傻孩子，就算你生我和你爸的气，你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啊，你知道爸妈多担心你吗？”

季闻骁垂着眼睛没有说话，这场病他也不想生的。

这段时间他一边要和高家父女斡旋，一边要扛着来自季英的压力，他吃不下东西也休息不好，每天只有夜深人静做贼一样偷窥着那盏属于顾翊的灯光的时候才能让他有些微的放松，也只有抱着带着顾翊气息的衣服才能浅眠上几个小时……这场病来得几乎是意料之中。

身上的温度还没完全降下去，烧的季闻骁口干舌燥，他却有种得意的快感，他觉得自己很活该，心里有一丝丝为顾翊报复自己的畅快。一想到顾翊，季闻骁脑子里有蛰伏的记忆开始苏醒，他记起在彻底病倒之前他好像看到顾翊了，他拉着顾翊的手求他不要走，但是顾翊毫不留情地把他甩开，将钥匙放在门口，被另一个人搂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季闻骁头皮一阵撕裂的疼痛，像溺水之人胡乱地抓住救命稻草，此时他竟放下了那份难得的高傲，害怕又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来过？”

季闻骁眼里极尽卑微和害怕的情绪瞬间将季母感染，看着眼前病态又不安的儿子她的心也不禁疼得揪起来，她想起方才小周将玄关处鞋柜上的一串钥匙拿到她面前并告知她那本是季闻骁给顾翊的，她想将这件事告诉季闻骁，让季闻骁彻底死心，但是她又怕季闻骁眼里唯一的期待落空……作为母亲，她终究还是舍不得儿子难过。

可是钥匙现在就放在床头柜上，季母说与不说，季闻骁还是看见了，果然他眼里淡淡的光瞬间就暗淡下去，顾翊来过了，顾翊把钥匙放下了，顾翊看见他病成那个样子躺在沙发上却转身就和别人走了，顾翊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原来，温柔又心软的顾翊，一朝狠起来，也能这么狠。

季闻骁开始怀疑自己做的这一切还有意义吗，自上次和家里闹翻以后他就再也没回过家，甚至怀着对父母的怨怼直接辞了季氏的职务，和高家也早已摊牌闹得针锋相对满城风雨，这半个月以来，他目睹顾翊和凌晨一次又一次地在小区并肩出入，而他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强制压下自己心头的思念和醋意，这些付出和克制他都可以忍，他只希望自己能尽快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等再站到顾翊面前的时候他可以身无负累地问顾翊一句，你还愿意回来吗。

可是混沌的脑海里顾翊决绝离开的背影是如此清晰，就像在告诉他，他们再也回不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