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2 / 2）

好在顾翊专心致志地给顾父按腿，倒也没多在意。

在沙发上坐下来跟顾靖嚷嚷了两局游戏，夜就已经深了。凌晨跟顾父顾母道了别，就准备回酒店了。

顾翊本想跟着凌晨下楼送送凌晨，却被凌晨一句玩笑话堵在门口，“怎么？回了家还想跟我回去住酒店啊？”

本是一句推诿的话听到旁人眼里却变了味道，顾翊倒是没觉出什么，房间里剩下的三个人一时之间神色都变得有些怪异。

顾翊最终还是出于东道主的本分将凌晨送出了小区门口，在看到凌晨扯上口罩上了出租车以后才回家。

一番洗漱后躺在久违的床上，顾翊突然感到一阵恍惚。直到两天以前他都还像一根无头草在北京漂泊，过着毫无意义半死不活的生活，他从来没想过他还有一个家作为港湾，甚至没想过他一直害怕面对的父母还愿意原谅与爱他。而现在，突然之间他好像什么都拥有了，他吃了记忆中思念的饭菜，拥抱了让他觉得愧疚的父母，而现在躺在熟悉的床上，鼻腔里是羽绒被散发的肥皂和阳光混合的味道，门外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而窗外是越来越茂盛的葡萄藤。

顾翊猛吸一口空气中令人贪恋的味道，侧着身子将羽绒被的被角抱得更紧。夜已经深了，思绪却不安分，随着窗口玻璃缝里撞进来的月光肆意乱飘。

原来家是一个如此让人眷恋和安心的地方，原来他所以为的“不堪”在父母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原来回家是一件这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事。

顾翊在黑暗中眨着眼睫毛开始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一切竟是这么容易，出狱的第一天他就该回家的，那样就可以多照顾一些年迈的父母，多参与一点顾靖的成长，那样就不会遇见季闻骁……

顾翊突然闭紧眼睛猛地甩了几下头，将不该出现在脑海里的联想彻底赶出去。

可是季闻骁这张脸，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卑劣无耻，一旦在脑海里浮现就再不容易擦干净，那些嘲讽的、狠戾的、不屑一顾的甚至还有哀求的、悔恨的表情在顾翊脑海中一帧一帧反复播放，越来越快，越来越模糊，刺得顾翊的头皮生疼。

顾翊不愿意再当回忆的傀儡，翻身起来从换下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安眠药就着床边冷掉的白开水吞了。

安眠药的药效发作奇快，顾翊很快就睡着了，并且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天，顾翊是被客厅里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吵醒的。睁开眼一看，已经九点了。顾翊讶然，自和那个人彻底断了以后他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即使安眠药几片几片地吃，也只是半睡半醒之间和梦魇挣扎几个小时，彻底睁眼的时候，多半天都还没亮。

而昨晚仅一片安眠药的剂量，竟安稳地睡了八个多小时，顾翊不禁有些欣喜。他知道，自己在慢慢好起来了。

伸了个舒服的懒腰从房间里出来，顾翊竟看到了昨天明明已经从家里离开的凌晨。

正在和顾母说话的凌晨一回头便看到了卧室门口站着的顾翊。顾翊还穿着宽松的睡衣，被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还来不及打理，眉头因为被吵醒的美梦微微皱着，一脸对眼下状况的茫然，虽然眼底的憔悴还未完全消弭，但眉宇之间已经多了几分慵懒的惬意。

凌晨没见过顾翊这个样子，一时间竟看得有些愣了。

“你在……”顾翊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干嘛？”

凌晨这才回过神来，将自己的心神荡漾悄悄藏起来，故作随意道，“我把你酒店的行李带过来了，你都回家了，不用再住酒店了吧。”

“是啊哥，”顾靖亲昵地搂着顾翊的脖子，“别住酒店了，也别去北京了，北京有什么好的，既然回家了就好好在家呆着吧。”

北京……是没什么好的，他在那里经历了最糟糕的事，留下了最难堪的回忆，即使没有回家，踏上离开北京的飞机那一刻，他也很难有勇气再回去。如果一定要说值得留恋的，那就是孤儿院的孩子们和一直给予他帮助的老何吧，只是最终老何的一番好意也没让他落得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思及此顾翊点了点头，对顾靖说，“不回去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顾靖高兴得像个小孩，他将地上的行李箱拎起，“我给你放房间去。”

顾翊看着顾靖利落的背影笑。

凌晨撞了撞顾翊的肩膀，“哎，你弟弟好像很喜欢你啊。”

顾翊嘴角的笑容还未收敛，温柔地回了一声，“嗯。”

凌晨的目光不禁被这么柔软的一个笑容吸引，和顾翊认识的时间不算短，可他所见到的顾翊多半都是阴翳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出了那一档事后更是失去了最后的一方生气，他都害怕这个人就这样毁了，眼前的笑，他是从来都没见过的，他不禁有些沉醉，甚至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也很喜欢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