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 / 2）

顾翊愣了一下，似是慎重思考过，尔后点头。

“可是凌晨，”他又道，“这是两回事……”

“我知道！”凌晨温柔地打断，“对不起，我以为我和他不一样，我总是尽可能地让你感到舒适，让你少一点烦恼多一点自在。可是现在……我还是因为自己的患得患失给你徒增烦恼了。”

“不是这样的，”顾翊摇头，“凌晨，你还小，你本来是该喜欢温柔漂亮的女孩子的。”

“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

“顾翊，”凌晨打断顾翊，“我喜欢你。我告诉你不是一定要你做什么选择，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一个人害怕面对的事情，我都可以跟你一起分担。至于答案，我不急着要。”

顾翊无奈地闭上眼睛，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凌晨骨子里的那份深情和固执，他突然有些怨自己，如果不一直陷在泥淖里，如果可以更敏锐更早地肯定凌晨对他的感情，他是不是可以早些让凌晨走一条正常的路。

可是现在一切好像都晚了。

“让我想想，好吗？”最终顾翊如是说。

将凌晨送走，再草草洗漱一番躺在床上，顾翊却怎么也睡不着。季闻骁的出现像一团骤然在头顶聚拢的乌云，带来的狂风暴雨让他早已风干埋藏的心悸痛苦迅速生根发芽，让他觉得他过了大半个夏天的安定生活就像一场拙劣的戏，风一吹，戏台子就散了。

而他，摔得鼻青脸肿。

顾翊不知道季闻骁为什么要找到他家里来，不知道季闻骁为什么要告诉他他离婚了，甚至不知道……明天要怎么面对和他袒露心声的凌晨。

想到凌晨，顾翊更难受了。对于这个像太阳一样将他衰颓破败生命照得暖烘烘的年轻男人，顾翊多得是说不完的感激，可是再多的情绪，他却没有了。或者是，不敢再有了。

男人和男人相爱，本就存在许多不安的因素。他甚至都没有从上一段让人嗤笑的感情，又说着说骗局中走出来，又怎么敢轻易回应另一份爱意。

何况凌晨，他年轻、阳光，他本该是走星途大道，享似锦前程，和一个与他万般般配的女孩白头偕老的。

顾翊在愧疚中紧紧地闭着眼睛，听到了枕边传来手机的轻微震动声。

他划开手机一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对不起。]

顾翊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大半夜发来的莫名其妙的短信又收到一条：[我很想你。]

看到这四个字顾翊才明白，这样毫不讲理地将自己的情绪强加给别人的人，除了季闻骁又还有谁呢。他的手指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又弹出第三条：[我多想你可以听听我说话。]

顾翊望着短信，有一瞬间的失神，对方好像不是在发短信，而是在对着一个树洞自言自语，然而这看起来又是多么可笑，听他说什么？

他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收了笑容顾翊将手紧紧攥成拳头，他点进对话框打算将这个号码当垃圾电话拉黑，手指停在确认键上他却犹豫了。

季闻骁存心与他纠葛，拉黑又有什么用。

最后，顾翊像是魔怔了一般，气一鼓，将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仅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可是那边却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安静空间里刻意压抑的呼吸声，透过电流，似有若无地传过来。

决心与过去了断，顾翊很轻易地将电话拨了过去，可是电话接通，顾翊又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

电话两头就这样陷入了奇怪的沉默，时间滴滴答答地走过去，久到顾翊开始后悔就这样将电话拨出，准备草草挂断时，对面传来了那个熟悉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黑暗里被压得很低，“你……还没睡啊。”

顾翊将手机拿开，捂住话筒，做了两次深呼吸，直到他觉得自己情绪足够平稳，才将话筒拿近，声音异常冷冽，“你觉得我们是需要寒暄的关系吗？”

“顾翊……”

“季闻骁，你凭什么来我家，凭什么大半夜发短信骚扰我？”

电话里季闻骁企图小声地辩解，“对不起，我只是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说什么？”顾翊一鼓作气地反问，“说你离婚了？说你自由了？可是这他妈和我有什么关系！”顾翊的声音大起来，似乎借着黑夜和电流的掩饰，他才能将那些深埋心底的愤懑说出口，“我在你身上吃的苦够多了！我坐了牢，辍了学，丢了工作，甚至还……还当了第三者，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第一份像样的工作，我他妈都逃到这么远的地方了，我只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你就不能放过我？”

似是并不能接受顾翊的说法，季闻骁不由得焦灼起来，“我没有不想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随便去你家了，我也不……不会再半夜给你发短信，我会学着尊重你，我不逼你……”

顾翊的声音充满疲惫，“你还是听不懂吗？我不需要你的尊重！我只想离你远一点……”

季闻骁的语气里带着无望和凄然，“你知道我做不到……顾翊，”季闻骁似是不想再一次从顾翊口中听到拒绝的话，开始生硬地转着话题，“这四个月我做了很多事，我想一件一件说给你听，我知道我身边……”

“季闻骁，”顾翊毫不留情地打断，“我们早就结束了。别再死缠烂打了。”说罢他果决地挂了电话，季闻骁想一件件说的那些事，他连半个字都不想听。

季闻骁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到嘴边的话头就这么被掐下去，他这四个月所做的努力和挣扎，他耗尽心神和财力换来的与五年前案子有关的以为能让顾翊有所平衡的结果，连说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心，痛且无力。

电话挂断以后，顾翊给手机定了一个明天早起的闹钟，然后关机，久违地吞了两片安眠药，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