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 / 2）

如果只是跟同事偶尔聚一聚顾翊是不排斥的，可是偏偏还有一个季闻骁。这几天单单是在工作室碰到季闻骁，尽管一句话不说他也觉得足够压抑了。他一遍遍地给自己心里暗示，让自己去忽视这个人的存在，可是在那么深的过往纠葛之后，又怎么可能做到真的视而不见。

“我就不去了吧。”顾翊淡淡地将文件往包里装。

“有约？”

“呃，”顾翊并不擅长说谎，小杨直白地一问，他竟犹豫了。

小杨非常爽快地扬高了声音，“翊哥，只要不是约了女朋友今天这顿饭怎么也要吃吧？何况，”他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宋知礼空荡荡的办公桌，“好不容易宋老头不在，我们几个年轻的还不抓紧联络联络感情？”

就等着下班大搓一顿的莉莉和另一个设计师小李闻言也跑过来，“是啊翊哥，我们天天忙着跟狗似的哪儿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呐，今天也还是站了季先生的光呢。”莉莉说着俏皮地向季闻骁挤眉弄眼。

工作室里除了宋知礼就属顾翊最大，平时其他三个人都亲切地叫他一声翊哥，眼看着三个凑在自己身边殷殷等着自己回应的年轻人，再多回绝的话他却说不出口了。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已是轻松的语气，“行了，吃什么你们定。”

远远地站在一边的季闻骁听到这句话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终于松下去，他生怕顾翊就像以往每次面对他一样，除了拒绝就是拒绝，可是顾翊毕竟还是顾翊，他可以断然拒绝他的一切，却无法轻易拂了别人的好意。他也因此，收获了一次来之不易的可以同桌吃饭的机会。

季闻骁看着开心地围在顾翊身边叽叽喳喳讨论一会儿吃什么的几个人，适时地提出邀请，“我开了车，坐我的车过去吧。”

“好啊好啊，”由不得顾翊犹豫，几个人已经欣然应允了季闻骁的提议。

一行五人，刚好一车。莉莉作为唯一的女士，自然被安排在副驾驶的位置，而顾翊则硬着头皮跟着小杨和小李挤进了后排。

车门一关，熟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车厢里连香氛的味道都还和以前一模一样，顾翊想刻意装作陌生，却无法克制地被带出埋葬已久的记忆。他记得他曾经被季闻骁抓着胳膊粗暴地摔到副驾驶上，变速杆和脊椎生硬碰撞带来的疼痛感让他难受了好几天，他曾经趴在车窗上望着年关前路上繁华的灯火兴奋地嚷嚷，为窗外稍纵即逝的烟花广告遗憾不已，他也曾经安坐在车厢里无聊地摆弄着手机任由季闻骁将他从家里送到咖啡馆上班，分别的时候再无赖地向他要一个吻作为酬劳……

那个时候，他都还是一直坐在季闻骁身边的。

而现在，坐在季闻骁身边的莉莉充满惊奇地转着眼睛打量着目光所及的一切，在将方向盘中间的图标与脑海中储存的某个豪车logo重叠在一起后发出惊讶的感叹，“季先生真是……有钱啊，难怪出手这么大方呢。”

季闻骁侧着耳朵仔细听后座的反应，对莉莉的感慨不置可否。

“不过，”欣然接受了自己置身于豪车之后，莉莉的目光被挡风玻璃前一个与车厢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吸引，“季先生，你车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季闻骁抬眼一看，那是一朵风干的玫瑰，花瓣掉了一些，剩下的褶皱在一起变成难看的枯黄色，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茎干也被风干得起皱发黑。

季闻骁的眼睛透过后视镜落在后座的顾翊身上，声音极轻地不知是在说给谁听，“那是我爱人送的。”

莉莉闻言发出钦羡的感叹，“啊做季先生的爱人一定很幸福吧，连一枝玫瑰也被保存得这样好。”

“是吗，”季闻骁再次抬眼看了看顾翊，只见顾翊低垂着脸，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不由得感叹，“他要是也能这么觉得就好了。”

顾翊的心不由得颤了颤，季闻骁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到了，车上那支风干的玫瑰他也看见了，他只是想视而不见，他看着窗外匀速后退的建筑物，随意道，“快到了吗？”

季闻骁收了语气里不经意间流露的感情，拿出刻意伪装的疏离和礼貌答道，“马上到了。”

这一顿饭吃得平淡无奇，饭局一开始小杨就敬了季闻骁一杯以示感谢，然后就陷入了你来我往的玩笑环节，主要是其他三人负责说，顾翊和季闻骁负责听，偶尔说道感兴趣的话题顾翊也会插两句嘴。

季闻骁有些贪恋地看着顾翊在面对那群年轻同事时脸上不经意间流露的笑意，悄悄将顾翊爱吃的菜挪得更近了。

“碰一个吧？”吃到一半小杨突然建议。

于是几人站起来将酒杯碰在一起。

季闻骁因为要开车，杯子里倒的是果汁，几个杯子碰在一起的时候，他出于私心将自己的杯子倾斜着与顾翊的狠狠碰在一起，再端回嘴边，果汁里似乎都染上了酒的芬芳，他满足地细嗅着果汁里萦绕的淡淡的酒的味道，就好像捕捉到了属于顾翊的专属气息，万般珍惜地将一杯味道普通的果汁喝得一滴不剩。

饭后季闻骁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跟顾翊再亲近些，便不再提送女士回家的事，而是远远地跟在顾翊后面，等顾翊和几位同事挥手再见彻底分路了以后，他才殷切地凑上去，他与顾翊保持着拘谨的距离，像个叙旧的老朋友，“知道吗，我很开心。”

“我不需要你对我做什么或者回应什么，就像今天这样，我可以看着你，跟你吃一顿饭，看你跟朋友有说有笑，我就满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