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2 / 2）

至于圆滑世故了几十年的人是怎样落得自食恶果这地步的，季闻骁却不愿意多说了。他倾尽财力物力、冒着自己事业和整个家族被波及的风险将当年下判决书的关键人物送到这步田地只是因为他觉得，在过去那桩冤案中伤害过顾翊的人都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包括他自己。

只是他感到无能为力又愧疚不已的是，真正伤顾翊最深的人却全是他最亲的人。当初判下冤案的涉事法官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高胜也在与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斡旋中动摇了几十年的根基，可是当年对这件事极尽纵容包庇的他的父母，他却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甚至面对罪魁祸首高筱雅，如果顾翊不主动起诉的话，他也因为孩子的牵绊而不知道要做到什么地步。

他离开了季氏，跟家里闹翻，与高筱雅离婚又怎么样，顾翊能得到的，除了一句迟来的抱歉好像什么都没有……

季闻骁想起高筱雅签离婚协议时对他的嘲笑，她说，“闻骁，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很坏，你很自私。”

“她说的没错，”季闻骁轻声自叹，“我就是很自私，我想让他们把你受过的苦都受一遍，却不知道要怎么做，顾翊，我有时候在想，你想让我怎么做，让他们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亏欠你的少一点……”他顿了顿苦笑两声，“你根本就很不屑吧，就像对我的不屑一样……可我还是想要一次机会，把他们欠你的全都还你，只要你愿意怎么还都行……就算是让我去坐五年牢……也行……”

“我明知道你在面对我的时候有多么痛苦，却还是放不了手……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地在想你跟我说的那番话，其实我想过很多次了，我想，你那么累那么无可奈何，可能我们就真的只能到这儿了，不如就放手吧，可是天一亮，我就发现我根本做不到。一想到我跟你会变成陌生人，想到你跟别人出双入对地在一起，我就难受……”

“顾翊，我也很累，我要是能放下早就放下了，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可是对不起，我可能要自私到底了……”

顾翊似乎睡得很安稳，他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没有对季闻骁的一番自白做任何反应。

季闻骁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车子稳稳地停在顾翊家楼下，他看着顾翊平和的睡颜，有些庆幸自己没把眼前人惊醒，刚才一番话出口他心里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如若顾翊能听见，他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

还好顾翊依旧安睡着。

季闻骁小心翼翼地将副驾驶靠椅放平了一些，然后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手轻脚地盖在顾翊身上。

顾翊似乎受到惊动，有些迷糊地翻了半个身，没醒。

季闻骁看着突然面向自己的一张脸，心脏突地跳起来，见顾翊只动了动却没醒他又安心了许多，他想，他果然是自私的，在顾翊明明该回家的时候，他却贪恋他的停留不肯将人叫醒。

季闻骁像突然之间捧了一件珍奇宝贝一般地打量着顾翊的睡颜，看顾翊在睡梦中难得舒展的眉、看顾翊在一张纸图纸中熬出来的浓重的黑眼圈、看顾翊因为密闭空间变得潮红的脸蛋、看顾翊下巴上微微泛青的胡渣……

这个人还能如此毫不设防地待在他身边，季闻骁突然觉得他这一生，好像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满足过。他有些贪婪地释放自己的目光，却还是不够似的，想要更亲近一些，他忍不住自己内心想要靠近的欲望，与顾翊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嘴唇就要碰到顾翊的额头，一枚万般珍视的吻就要落下。

在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到只有半厘米时，季闻骁却停住了。他克制地将自己探出的身子收回，坐在驾驶位上暗责自己的心急。

顾翊生气了怎么办。

许是太累，顾翊这一觉睡得有些久，等他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午夜三点已经过了。他恍惚地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直到从身上抓起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看到旁边还存在的另一个人，他才惊觉自己的处境。

看着眼前人醒来，季闻骁躲闪地收回自己落在顾翊身上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关怀到，“你醒了。”

顾翊连忙坐起来，将手里的衣服还回季闻骁怀里，“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看你太累了，就想让你多睡会儿。”

顾翊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最终生硬地说，“谢谢。”他拉开车门往小区内走，明显客气道，“麻烦你了。”

季闻骁连忙打开车门追出去，冲着顾翊渐渐隐去黑暗中的背影，“明天多睡会儿吧，别去挤公交了，我接你上班行吗？”

黑暗中顾翊的背影顿了顿，他似乎回过了头。

季闻骁冲着还没回应的方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顾翊再想说什么，季闻骁已经钻进车里消失不见了。

顾翊长长地疏了口气，他努力地想从过去中独立出来，怎么好像越搅和越回去了，是哪里出错了呢。

顾翊不愿意再纠葛这个问题，毕竟比起一团乱麻似的私事，明天一大早的出差似乎更为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