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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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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自家师父狠狠数落一通:“男大不中留”、“没给他找个徒媳反倒招惹了个男妖精”、“比乌龟还怂,忒丢人”,程恩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将同雁殊的状况据实告诉自己的师父,真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夜晚的魔界领土外一片漆黑,像是被黑暗包裹着,在暗黑无际的海潮只看得清自己。沉没在泥淖里,阖眼听声。

程恩将屋内的夜明灯收起来,四周陷入完全的黑暗里,只有远处的佛塔明明灭灭的澄色佛光。

程恩静下来在床上躺着,后知后觉发现手腕上的龙形印记有些发烫,不知何故。

他下了床,摸出火柴盒,划开了一簇光火。角落里头有一盏小巧的长明灯,闲置在地板上蒙灰。程恩拨了拨灯芯,点着了。

一灯如豆,他看着微且怯的灯火,感受着灯芯中的一点温度,自说自话道:“长明灯有两层,外层装水,内层装油,灯芯泡过醋。直到油尽,燃上就不会灭。”所以又叫长明灯。

虽然狄城内有许多夜明珠,可他还是比较喜欢凡界的灯盏和花火。

长明灯被摆在桌上,手腕上一片灼热,程恩朝空气喃喃道:“你出来。”

并无反应。

程恩耷下眼皮,又道:“别躲了,你出来罢。”

雁殊默默现了形,一身洁白的仙君湮没在暖光里,盯着程恩看,慢慢抵去周身的凉意。

神棍将雁殊喊出来,实际上并未想过将他喊出来做什么。他坐在方桌的这边,默默凝视着雁殊的衣摆。

“刚刚你说喜欢我。”雁殊划破安宁道,“我很开心。”

“嗯。”程恩稍稍抬头,托着腮,挡住发红的脸,瞧着正襟危坐的玉衡,“你也不曾说过喜欢我。”

他原是抱怨,却不成想听见雁殊直直白白道:“我喜欢你。”

神棍几乎是即可就摇摇欲坠了,像是被这句话蚕食,又像是厌恶他敷衍。心里甜甜酸酸,可一个大老爷儿们讲这些话显得有些矫情,别扭劲上来,又不自在了:“我……”他摇摆不定,只能先摇了摇头,“你该先告诉我,找到他了吗?”

雁殊沉默了。

程恩作罢,甩了甩呼呼作响的脑袋,没话找话道:“我应当多谢你几次救我于水火,早该想到是你的。”

雁殊道:“合檀木并无作用。”

程恩:“……啊?”

程恩离开后,雁殊也曾利用合檀木重新寻回缺失的记忆,不清楚是因为心神不宁还是其他原因,再也不曾进入过往的梦境。

意料之外的答复,程恩别过头去,“你要留此寻线索么?”未等雁殊回复,他忽然正色道:“我那天朝你发脾气,是我不对。”

也没看雁殊是何表情,程恩便自顾自地把琢磨好几天的话语一股脑倒了出来,“你也不知前因后果,我意气用事把过错全推你头上,是借题发挥了。”万一雁殊和那妖小皇子平和分手了呢?

“也许换作别人能处理得更成熟些,但我做不到。”虽然他也不知更成熟些的做法究竟是如何,反正不是一走了之就对了。

神棍尴尬地笑了两声,不知道如何体面地表达:我很想你,你要是走也可以,我很大度的,但如果要走的话最好还是提前通知一下。

他抬起头,雁殊忽然到了自己跟前,仅一臂的距离。

灯火映着他的脸有些发烫。程天赐叫他去把雁殊抢回来的话在脑里发酵,程恩深呼吸,“雁殊,你来这里,是为了我吗?”

猝不及防,外头有一个声音喊道:“师父我回来了,你回来了吗?”

小白一向粗鲁惯了,此刻破门而入,便见雁殊拥着程恩,鼻尖儿对鼻尖儿,都僵过身子看着他。

在上天庭小白就跟雁殊不对付,眼下更是如临大敌,飞奔过来朝雁殊大喊:“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啊!”

程恩嗖地站起来,飞快对身边道:“速度隐身”,便朝着小白而去,明知故问道:“小白跟城主和巫佗他们谈完啦?”

第二日,程恩如约前往默堪林探望巫佗。

接到巫佗的通知,月浅很是高兴,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天黑黑就把与刚刚合眼的程恩从床上拍了起来。

真的是,这凡人太讲究了,来了他魔族领地之后净当病夫不干事。月浅心想。

程恩顶着两个黑眼圈,穿过密密麻麻的魔藤,站在巫佗面前。

巫佗的住所已和默堪林浑为一体,看不出建筑的外观,只瞧见一个方正的木门和门外一盏幽蓝的夜明灯,其余地方全是密密层层的魔藤。巫佗打开那道木门,将他们领进一个狭长的走道。

走道里面凉飕飕的,石阶堆砌得一板一眼,行走了半刻钟,豁然开朗,在他们前进方向的右侧,出现了几个房间大小的牢笼。

程恩第一个反应就是监狱,第二个反应是困猛兽的大铁笼。一排望过去,看不见尽头,牢笼里面,全是衣着破烂的女子,虽脸上脏污,大抵都是些年轻女子,此刻却都像笼中待屠杀的猫儿一般,蹲坐静默着。

他还在凡间的时候,曾路过某地。当地人喜好吃猫肉,街市上有商贩将抓来的野猫家猫关在铁笼里,丢入开水中烫死,脱毛开膛之后再卖给客人。那些笼中的猫都是如此模样,睁大眼睛耷拉耳朵缩着脖子。从生到死,都不会喵呜一声。

“这,都是?”程恩讶异,不由得喊出声。

巫佗看了他一眼,“如你所见,这些都是儡魔。”

方才路上,程恩从月浅那里得知了儡魔的一般特性。妖魔将这些女子视为洪水猛兽一般,避如蛇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儡魔会招惹灾祸,沾上儡魔,猝死淹死路上走着被大妖打死都是轻的,说得玄玄乎乎。

程恩揉了揉眉心,不再看向牢笼,“她们有无可能只是误入魔界的普通女子,跟魔族水土不服生了变异,才被传得神神叨叨的?”

巫佗呲了一声,声音沙哑低沉,“儡魔致灾并不是谣传。黏上她们就遭殃的说法,并非夸大也不是凑巧,而是事实。”

所有的儡魔都是扫把星,与她们同处一处一定会走霉运。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就是为什么程恩一开始没有反驳月浅所说的儡魔祸星论。凡间不信鬼神的大有人在,所谓的宿命论在不信风水的人眼里,有其不可忽略的漏洞。但一些招灾的东西的确能损坏人的气运,比如请鬼石,扎针小人,程天赐也曾教他做过厄运符。类似功能的术法,魔界必然有。假使世上真有纯粹的祸星,程恩是信的。

“若真如此,我们此刻不就成了活靶子?”

“你瞧不见,牢外有一层结界。”巫佗沉吟道:“你说的儡魔起源是凡界中人,这一点我尚无头绪,保留看法。”

程恩道:“若儡魔确确实实招引灾难,莫不如将她们送出魔界好了?”或者找个地方,长长久久地关起来。

巫佗:“送不出去,她们还会回来的。”

程恩不理解还会回来是何意。巫佗的声音沙哑低沉:“月浅可能是没有说清楚,他找你来解决儡魔之事,是找你来探讨如何彻底的杀掉这些儡魔。”

“……彻底杀掉,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又或许,你能解开儡魔致灾的原因,让她们不会继续带来灾难。”

没有过多的关注巫佗后面的一句话,程恩敏锐道:“你、杀过了?”

巫佗毫不避讳,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儡魔是杀不死的。切除四肢或者头,都能再生,不过,再生的是一个肉瘤。哪怕挖去心脏挖空内脏,虽然他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虚弱期,但还是会再生长。”

他顿了顿,丝毫不认为自己讲得话过分血腥,“我曾将他们丢进火山岩中,用链锁拉着,以为死翘翘了,没想到那条黑尸慢慢长出新皮,半年后能跑能跳。”

“用冰块冰吧,丢到八寒山,寻常的妖魔早冻死了,更何况一点魔气也没有的儡魔呢?但是她们厉害,一开始是冻过去了,后来醒了,趴在冰柱里面到处乱动,割得里面是一摊血又一摊血。术法对她们也没用。”

“也曾试过完全剁碎了。”巫佗转向程恩,叫程恩心底直发毛,“搅碎,完全是肉酱了,分到不同的地方,那些肉沫儿还是活的,盖不过坛底的一小坨,后来越长越大,又是一个人球。”

狄城出没的儡魔越来越多,以至于在路上见到一个行走的女子墨千狩他们都胆战心惊,现在除非特殊时期,城主他们都不让披人皮化形了。

程恩直直地看向巫佗,问道:“她们,具体带来了那些灾祸?”

巫佗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惨白的下巴,“她们身边的男妖全都死于非命,自我开始处理这件事情以来,狄城一共发生了三次瘟疫,九次地裂,十七次妖类暴走,三十三次,”他顿了顿,“陨石暴乱。”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安静如鸡的云归蓦然开了口:“而将这些儡魔关进来之后,狄城又恢复了平静。”

“……”

程恩提议将这些儡魔关起来算了,但巫佗对此无动于衷,只道:“关不了多久,这个结界已经快到破损的临界值了。”

“等等,你先说明白,她们还会回来的,是何意?”程恩道。

巫佗长叹一声,“字面意思,她们喜欢沾着其他魔类,尤其是男性魔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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