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贰(1 / 2)
在魔族的阵营外,朔北顺利地进去了,紧随其后的雁殊却被排开。www.biqugexx.net朔北着急,没有留心一直跟在身后的雁殊。
雁殊担心朔北,是想要跟着一同回魔族领地看看状况的,但魔兵群起攻击他。所有的武器都指向他,所有的怨怼骂声都朝着他。这里不欢迎他这里讨厌他,这里所有的将士全都巴不得他去死,亲手了结他。
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这么清晰地感受到魔兵对他的恨意。在哀号声下,划开了血迹斑斑的两个阵营,中间那道沟堑是无法填埋的陈伤。
雁殊躲开,惊慌失措落荒而逃,再猛地发觉自己无处可去。
玉衡仙君依旧是从前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无人知晓他内心的狼狈,他穿过了广阔的血红战场,穿过一条一条战壕,穿过敌我混杂的尸体。
灰蒙染红的天下起小雨,推缓了无终的杀戮,还冲刷了战场上的血腥。
雁殊淋着雨,面无表情地回到了仙界阵营,听到所有仙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嘉容仙帝驾崩了。”
在一片吵杂声中,他顿住脚步。
“嘉容仙帝驾崩了,上天庭可该怎么办啊?”
“这……三殿下能撑得起吗?”
“大殿下也真是,被那妖女迷得神魂颠倒,居然一走了之了哎。”
“上天庭如今是内忧外患,我听说君瞿也死了,他那儿子承了下一任的妖王……”
“没证实的话不要乱说,你小声点。”
……
哭嚎过后,三殿下神色淡然地处理了嘉容仙帝的回清仪式。青霜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仙帝已为三皇子备好封号,三殿下。”
郎烨木讷地点了点头,从今往后他就是凌钰仙君,是这个上天庭的继承者。他目中无神地见过一个又一个前来围观的仙,然后在蒙灰的众仙中,看到了雁殊。
雁殊没有好好穿战袍,反而穿着黛蓝色的素纹仙袍,身上不能避免地粘上了周围的血污,头发随意地系着,歪到一边。好似发着光一样。
郎烨完全被钉在原地,心跳重新回到他的胸膛。他鼻子发酸,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占据了心头。
雁殊走到他跟前,看了看郎烨身后的呆若木鸡的郎祺,试探道:“小烨?”
郎烨心中一动,眼一红,开口却是:“你吃什么了?长这么高?”郎烨低下头,他并未想到雁殊这厮居然还能高他小半个头。
雁殊却没留意他究竟说了什么,垂眸,“能不能,别打了。”
三殿下自见到雁殊起,因他父皇骤然离世带来的无可依托感便一扫而空,“你说什么?”
“别继续打了。”雁殊揉了揉眉心,又道。
郎烨不清楚自己所理解的那个别打了是不是跟雁殊说的一样, “别打了是什么意思?”
“不要再跟魔族……继续对抗了。”
“为什么不打?我父皇他死了啊。”郎烨气道。
雁殊哑然,是啊,他没有立场阻止任何事。
三殿下几乎是瞬间想起来从前雁殊身边跟着一个妖小皇子,以雁殊的性子怕是真的会因为那妖小皇子左右犯难。郎烨补救道:“雁殊若你不愿见两军征伐,我不勉强。可父皇这仇不能不报。”
雁殊摇了摇头。
一直当背景板的二殿下从他父皇的死讯里回过神来,扯了一个荒诞的笑,双手无力地将郎烨与雁殊稍稍拉开,“便如此罢。先送父皇回去吧。”
他们停在营帐前,倒是把嘉容仙帝的回清仪式给耽误了。郎烨接过话头,同身边一直沉默的青霜道:“回紫薇桓。”
嘉容已逝,他平生并无爱不释手的玩物,棺盒里的是上天庭紫薇桓的玉玺。郎烨捧着那正正方方的锦盒,与唱悼的上天庭众,正准备回紫薇桓。
“走吧,雁殊。”郎烨道。郎祺却停在原地不动,郎烨又顿了顿,“二哥,你不一起送父皇吗?”
郎祺眼睛红了一圈,还是苦笑道:“父皇向来不喜我,我就,就不碍他老人家的眼了。”
墨千狩是从震惊走向愤怒的。起初他只有对局势的无力无措感,之后才是无法抑制的雷嗔电怒。释臻如此,君瞿亦然。
长老从未同任何一个妖红过脸,如今他抓着朔北的肩膀,脸红筋暴道:“吾跟上天庭那群老不死的不死不休!上天庭狗娘养全他妈是下三滥!吾要他们陪葬!”
墨千狩指着躺在一旁的君瞿,“让他们把老大还给吾!”
“吾要踏平上天庭,将他们全部都碎尸万段!”
朔北怔怔地感受着墨千狩的怒意和决心,眼泪落下,声音不由控制地颤抖起来,只道:“好。www.biqugexx.net”
墨千狩呜咽,“把他们这群窃居高位的统统拉下去,一雪前仇。”
“好。”
“给公主和老大报仇,给公主和老大报仇!”
“好。”
那天,清风将朔北带回狄城,当头一棒是释臻在上天庭遇难的消息。朔北内心深处恐惧和不安被证实,又本能地排斥鲜血淋淋的真相。他胃中抽搐,全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释臻让师父来接他,释臻救了自己,释臻是因为要救他才……
不,不会的,不可能!
他捂着自己的嘴后退了几步,泪沾眼睫。释臻说她会在上天庭好好的,释臻是个骗子。
但是,如果自己不是这么愚蠢地非要往牢笼里钻的话,释臻会不会有斡旋的空间?她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没有将自己在东清的消息瞒着她的话,释臻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措手不及?
那时,墨千狩也像现在这样红着眼睛对他说:“吾要给公主报仇,吾跟上天庭不死不休!”
然后朔北失魂般点点头,嘴角的笑容咧开,“好,给释臻报仇。”
——最该死的是他自己。
——他该死。
现在,长老拉着他发泄着心中的愤懑与不快,朔北也说,“好。”
没过多久之后,朔北从君瞿那里,承袭了妖丹。
魔族的新任妖王是君瞿的儿子,那个叫做朔北的。军营里的魔兵魔将大多都知晓朔北的存在,却都不熟悉。小妖王性格冷淡,就连长老也未必能同他们的新妖王熟络。相对而言,他们可能更熟悉君韶。
大多妖对朔北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是篱篱公主的小跟班,曾在一战时用妙法拖延上天庭掳走篱篱公主的步伐。
营外厉兵秣马。墨千狩亲自帮朔北穿好铠甲,系好艳红御寒的披风。同他分析如今的局势,“嘉容已死,主帅是嘉容三儿子,初出茅庐难免冲动心急,不会只是试探。他势必要拿下首战,会将重兵安排在前行部队。”
墨千狩还要继续为朔北擦亮武器,却被朔北制止了。
朔北并非不愿长老碰自己的东西,只是不愿长老还来帮扶自己如此琐碎的生活之事,当即惴惴道:“不敢劳烦长老。”
墨千狩看了看小妖王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把剑,啧啧赞叹,“这把剑确非凡品,小妖王从何得来。”
朔北将春风牢牢握在手里,“是故人赠。”
“你这孩子不用那么拘谨,吾不是乱摆架子的臭老妖,君韶追女孩子都是找我出谋划策!”墨千狩尽量将自己表现得欢乐一些,笑着笑着,笑容却在唇边凝住了。
朔北给了长老一个哭笑,依旧是允诺。
墨千狩观察朔北也有一些时日了,知他脾性,“妖丹运转可好?”
“劳长老费心,很好。”他的生父生母,君瞿和献岁寒均是魔气强悍的妖,妖小皇子未承妖丹前,虽然身怀若虚,已是一方翘楚。如今妖丹在他丹田处如常运转,修为更是臻至顶峰。
朔北却丝毫无为王的意气风发,所有魔族仰望这个不打眼的小妖王,将希望寄托于他。高位之上的朔北自惭形秽,在衣袖之下偷偷捏住自己的手,唯恐出了乱子。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是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雁殊无法劝服郎烨放弃继续与魔族厮杀,朔北也无法放置魔族杀光上天庭众仙的殷望,但是他们又无法抽身逃离。
雁殊是上天庭鎏金的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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