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书(2 / 2)
彭越也不故弄玄虚,道:“道长方才在万福府,当时彭某人就在隔壁楼里。”
程恩觉得此人有意思极了,好奇道:“我得罪了那洪公子,所以彭兄是来押我入狱的?”
彭越笑而不语,那小厮把找到的玉佩给了自家主子,帮腔道:“要是来抓你的,哪里有你这么多话。我们主子早就看不惯那个洪文轩了好吧?”
程恩并未答话,暗道:这小厮跟主人相处得还挺像朋友之间的。
那小厮看了程恩一眼,把他主子拉倒一边,压低声音道:“找到方姨说的那块玉佩了,款式也对的上,这里还有方家的拓印,可见方姨没有说谎。”
彭越也浅浅地望向程恩的方向,道:“贺国公是否知晓此事仍需再查。”
那小厮不屑地道:“贺国公胆子可真大,也不怕马上疯啊——”
程恩看着在远处说着悄悄话的彭某人和他的小厮,其实他们根本就没必要走那么远,实际上程道士不仅手脚不协调,耳力也不太好。
想起这个彭某人看不见他身后的仙君一事,程恩求证道:“仙君,他们是都看不见你吗?”
雁殊:“嗯。”忽然道:“回去吧。”
程恩扭头看向雁殊仙君,终于想通了吗?喜道:“那好,我们走吧。”雁殊一松开他,他就连忙站了起来,只不过在他起身的时候,雁殊顺势抓住他的手,十指扣住了。
情人扣。
脸上一红,程恩拿起他们紧扣在一起的双手,看了看。又看了看旁边的雁殊,不知仙君何意。
雁殊解释道:“你现在尚站不稳。”
程恩动了动脚又抬了抬腿,并未见任何不妥之处,道:“可程恩觉着并无大碍。”
雁殊默默又说了一遍:“站不稳。”
程恩:“……”
彭越见他站起来了,只觉得奇怪。他自小对跌打损伤有一番见解,这个道长看上去不像是轧了腿才休息在此处的。但尽管存疑,彭越并不过问,朝前走了几步,朝程恩道:“彭某人乃京中皇陵守卫将领,随时欢迎道长到府上喝茶。今日多谢道长相助。”
程恩随口推辞:“哪里哪里,兄台莫要放在心上。”只是他觉得奇怪,这个彭某给他那种内敛又锋芒的感觉,并不像是守皇陵能守出来的。于是程恩问道:“彭兄可是彭越彭将军?”
那小厮神气了,没等主人说话,就喜上眉梢道:“没错,我们家主子就是鼎鼎有名的彭大帅!”
彭越原是镇守边境的一名将领,前年因着一些谗言,一直闲赋在家,只领了京中守皇陵这份随时可以溜号的差事。所以这会儿程恩遇着他并不稀奇。
程恩心里咯噔一声,微微颔首道:“将军,有缘再见。”
.
雁殊和程恩执手回了客栈,一路上程道士一言未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回到客栈,程恩烹茶奉上点心之后,便离开歇息,他另外开了一间房。
次日程恩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雁殊仙君的腿上。雁殊盘腿坐在他的房间的床上,随手抄起一本书正看着。
程恩:“……”
程恩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然后同手同脚地下了床。
雁殊好似觉得并无不妥,合上书卷问道:“今日还需出去探查?”
程恩低着头,他的脸几乎要冒气了,根本不敢看雁殊仙君的脸,咽了一口气道:“不用,等消息。”
等的是洪府那两张压轴窃听符回来的消息。但一连几天,洪年和洪文轩那头都没有传回稍微有价值的线索。洪文轩每天在自己房间里不是发脾气就是砸东西,还想方设法要把程恩掘地三尺给挖出来。他爹洪年的书房倒是一直都没进人。
而程恩每天早晨,都是在雁殊仙君腿上醒过来的。他去哪雁殊也跟着去哪,专门开给雁殊仙君的房间完全闲置了。
于是,程道士就把另外一间房给退了。
黄天不负有心人,程恩与雁殊宅在客栈里七八天之后,窃听符里传来一个陌生中年男子的声音:“你冷静一点,让为夫想想办法。”
洪文轩道:“爹,那群杨家的臭道士,赶紧甩开他们吧,你看我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洪年:“文轩!”
洪文轩喊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算不上跟他们一伙的,我们的龙门镖局不过是帮忙搞运输的,要不是贺国公那个老不死的,我们怎么会上这所贼船!”
洪年:“轩儿,你现在离得开杨家吗?”
洪文轩:“离不开也得离,让他们赔给我!赔给我!”
洪年:“轩儿冷静。”
洪文轩:“爹!我冷静不下来!那么多的蜃海,要不是有我们洪家和他们张家,那个老不死能那么逍遥快活吗?你看看现在张家弄成什么样子了?”
……
洪家表面上是普通官家,但私底下洪家的龙门镖局几乎垄断整个中原国的官路,此举倒是跟张家码头有异曲同工之妙。洪年也是谨慎,腥一点的都不沾。府中的人知道实情的极少,程恩后来尝试着抓几个家丁逼供,问不出什么名堂。也曾尝试把洪文轩本人抓来审问,不过,这次符水就不灵验了,还差点连累雁殊仙君害了人。想来洪家上下的关键人物都有本领防着这些道术。好在因为那些窃听符,程恩顺利地拿到洪年手上龙门镖局的路线图。
洪家与龙门镖局相互来往的信件,都是用暗语完成的,跟那日在蜃海看到的是同一套,有点像道家符篆改良的版本。不过破译一事,程恩与雁殊同样不大擅长。
还有杨家。
那个黑袍杨大仙,被程恩使手段逼得当场吐血之后,似乎回了本家,可惜具体位置大致是被禁制什么的隔绝了,也有可能是追踪符掉了,或被发现了。
几番碰壁,程道长愁眉苦脸地换了一个方向。
至上而下不行,只好至下而上了,他对比了洪门镖局和张家码头的路线图,结合那个抓来的人质的口供,在地图上圈出几个可疑的地点,做苦工一一探访。这是最费力不讨好的,也是最行之有效的,不需要程道士费脑筋,还能尽快解救人质。
于是一人一仙在京中带了半个月的光景,便启程出发赶往下一个蜃海的地点。从东城门离开时,正巧遇见彭越带领一队士兵押运着一箱又一箱往郊外去。
程恩按下不好的预感,快步上前叫住了彭越,道:“将军!”
彭越翻身下马,拱手道:“道长。彭某人如今可当不起将军二字。”
程恩看着马车上的箱子,皱了皱眉,问道:“这里面的是何物?”
彭越直道:“这是当今圣上的御笔书画,正要送往皇陵。”
程恩不大相信,又问:“只是一些字画?”
彭越笑道:“彭某人亲自看着封箱的,道长可是信不过彭某人。不过就算信不得,也不能让道长亲眼一睹了。”
程恩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将军,能否一叙。”
临街的茶馆里,从二楼窗外望出去,就能看见一队人马看管着一箱箱皇家书画,正在附近的茶摊上休息。
程恩挑下窗前的草席,开门见山道:“将军,你在查贺国公贺念慈蜃海一案否?”
.
在边陲的一家客栈,程恩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单失了神,一路上算命问回来的生辰八字,他找回了将近一百个莫名失踪的孩童。还有更多的断了线索,散落在茫茫人海里。这里面不乏丢了性命的无辜孩童,也不知他们最后究竟葬身何处。
即使雁殊仙君在旁,两人愣是把一个中原国给翻了一遍,找到大大小小一共七个蜃海据点。而此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的光景。
还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程道士端坐着七号蜃海里,听着对面一个小女娃哭得梨花带雨。这个小女娃所述的大致与其他小娃相同,吃了雁殊仙君的药想起父母亲族,哭哭啼啼地喊着要回去,求大仙救救自己。
见惯了这种场面,程恩递给这个小女娃一个信封,婆婆妈妈地好生叮嘱了一番。
突然现身的雁殊看着着小女娃就烦,手起刀落地把人直接送回去了。
程恩收了手里的传送符,好心提醒道:“仙君您动用仙法会不会扰乱人间秩序,这样会不会对您的修为有损害?”
雁殊挑了挑眉,示意自己有点不开心。
这几个月下来,程道长摸清了玉衡仙君的日常喜好,心如明镜,上前捶肩奉茶。
雁殊仙君喜喝苦茶,喜偶尔失踪,喜程道长帮忙捶肩膀捏手臂,不喜旁人质疑自己的法力。这么长一时段时间,程恩已经对雁殊的每一个微表情,了如指掌。
唯一让程恩有些不适应的是,雁殊仙君还莫名喜欢圈着他。给别人解签的时候圈着,回客栈程恩写写画画的时候圈着。睡前程道长的头是在仙君大腿上的,醒过来之后程道长整个人都在人家仙君怀里面了。
程恩一度怀疑自己是否与雁殊仙君有这么一段禁断不可说的前尘往事了,羞涩掩面。
然而这么多天下来,程道长表示他已经习惯了。
咳咳,回归正题,眼下还有一件事情程恩想不大明白。那位找不到人的黑袍杨大仙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帮助青衣服卖这些小孩有什么好处呢?买小孩还能提高法力不成?
不然是,双修?
程恩翻了翻白眼,马上否定了这个可能。杨大仙和青衣服身上都没有过浓的色欲之气,挣一些昧良心的钱倒是还有可能。
难道是,兴趣爱好?
程恩把白眼翻回来,心道什么破兴趣。
雁殊仙君发现小道士帮他捶肩膀还走神了,不喜地哼了两声,平稳道:“回客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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