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为誓(2 / 2)
她检查了一下苏信的情况,依旧昏迷不醒。
因为寒潮的降临,伤口处的血液凝固地很快,血是止住了,只是他的呼吸依旧微弱,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死去。
手指已经冻得僵硬了,她咬咬牙,又踉跄着去扒那些尸体上的衣物。
那些死去的脸孔,在火光下变得苍白可怖。
他们的躯体僵硬无比,像冷库里的冻猪肉,每每她用手触碰,内心就十分抗拒。
然而为了活下去,她极力忍受着。
尽管她的内心已经无数次地叫嚣,颤抖,畏惧,可手上的动作却始终从容不迫。
她的神色依旧是坦然的。
谁也看不出,她在十分钟前,也曾绝望无力,彻底崩溃。
她甚至想过,在有巢氏抓到她之前,先杀死自己。
寒流桎梏着她的每一个关节,她的动作变得迟钝缓慢,像生了锈的机器,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于她来说,也要完成地十分艰难。
她把一部分衣物垫在了苏信的身下,希望能隔绝一些地上的寒气。
剩下的就盖在他身上,自己则是毫不松懈地守着这团篝火。
她抱着自己,忍不住地颤抖着,两只瞳孔里,各自倒映着一团微茫的火光。
只有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她才会显露出一丝脆弱。
沈志文的死,对她来说是个打击。
委托人死亡的责任,需要她来承担。
还有下落不明的沈尧山,岑倩,和生死未卜的小渝。
枯枝被掰成一截一截,丢进篝火之中,迅速被或火舌吞噬,粉身碎骨。
这些温暖在寒流中变得不值一提。
寒冷逐渐摧毁着她的意志。
她该怎么办?
堆积着尸体的黑暗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异响。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大提琴的琴弓与琴弦轻轻接触,起初不成曲调,只是为了试音色,而拉出了突兀的音调,低沉又迷人。
宋连蝉的瞳孔迅速放大了一些,仿佛是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东西,她迅速后退着,直到背部靠上了冰冷的树根。
退无可退。
她的噩梦又出现了!
她慌张又畏惧,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害怕。
这些年来,每当自己她意志薄弱的时候,那个拉大提琴的人就会出现。
他在黑暗中,长久地注视着她。
反复拉着同一支令人窒息的大提琴曲,音色深沉,宛转悠扬。
她始终无法窥见他的全貌。
她屏住呼吸,打开手电筒,将唯一的一道光照向那处黑暗。
手电筒里的光起先是聚集成一束,距离越远,光就散开了。
她只能隐约看到枫木制成的背板与琴头,鲜红的颜色。
还有隐匿在大提琴后面的演奏者,穿着黑色的西装,双脚被尸体掩埋,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优雅地滑动着。
琴弓从弓尾走到弓头,又从弓头滑到弓尾,他露出半截手腕,袖扣在微光下闪动着细碎光泽。
熨烫平整的西装上,找不到半点皱褶。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想象得到,那个人闭目凝神,微微晃动脑袋,沉醉无比的模样。
他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除了她,没有人能看得到他的存在。
她很清楚,那是幻觉。
可每当她看到那个拉大提琴的人,就会忍不住地颤抖,绝望,慌张,无助。
她觉得自己像一条即将窒息的鱼,黏腻地跌坐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从喉咙到口腔,都是冰冷滑腻的感觉。
她害怕极了。
从那个大提琴演奏者出现开始,她就害怕极了。
便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她下意识地缩回去,却又被他抓住了手指。
紧紧地握着。
苏信的意识混沌,半昏迷半醒地睁开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炽热,虔诚而恭敬。
他抓着她的手,迷迷糊糊地说了几句话。
宋连蝉只听了个大概。
他说,“你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故作坚强,在我面前,不必这样。”
她觉得眼底温热,眨一眨眼,就有有眼泪流下来。
而后又听到他闭上眼睛呓语,像在宣誓。
“要洒尽满腔热血,剖开赤忱肝胆,要倾尽一切,要一览无余,从此一心一意地……侍奉着你……我以生命为誓言,你要相信,我的虔诚……”
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擦了擦眼泪,觉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
再看向暗处。
那个在黑暗中拉着大提琴的演奏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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