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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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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鲜血顺着指缝流淌,一滴一滴砸到地上,发出“嘀嗒”的响声,很快就积成了小小的一洼。

隋简微微喘气,身体由于气愤而不停颤抖着,他缓缓站直身体,严厉道:“关玉箫,你真让我失望。”

真让我失望真让我失望真让我失望……

关玉箫脑子里只余这么一句话,他服下用来提升功力的药物的副作用此时摧枯拉朽般发作开来。他顿觉头痛欲裂,浑身经脉仿佛一寸寸爆裂开来,忍不住发出阵阵低吼,疼得直把头往地上撞。

隋简被他的癫狂之状吓住,连忙上前阻止他自残的行为,他放下剑,伸手一探对方脉搏,这才发现对方经脉俱损,已经回天乏术了。

他双目震颤,“你这是……这是何苦……”

关玉箫难受得在地上百般打滚,几乎咬牙切齿道:“杀了我……杀了我……求求,师兄……杀了我!”

隋简目眦尽裂,死死咬住下唇,右手颤巍巍拾起鲲鹏,剑尖对准关玉箫青筋暴起的脖颈。

关玉箫已经被剧痛折磨得奄奄一息,无声的抬眸,嘴唇翕动,似乎唤了一声“师兄”。

隋简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一凌,干净利落的结束了他痛苦的生命。

关玉箫终于不再饱受苦楚,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如果忽视地上的血迹,他的模样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安详的。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把目光投向长青老人画像的脚下,谢寒子灵位的方向,嘴角似乎带着一抹餍足的笑意。

鲲鹏铿锵一声落地,隋简双手撑在阴冷的地上,难受的干呕着,但他最近时间都花费在四处奔波上,饥一顿饱一顿,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只有胃部在一阵阵痉挛着,什么也吐不出来。

鼻腔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有他的,也有他师弟的。

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关玉箫,让他即使拼上性命也要碰那提升内力的药,与他兵戎相见,手足相残。

他真的这么恨自己?

明明,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那个会抱着自己手臂喊“师兄”,会鼓起脸撒娇的小师弟啊。

祠堂的大门陡然被人一把推开,明晃晃的阳光一下子刺痛了隋简的眼睛,他将脸撇向祠堂里侧,就听见“啪、啪、啪”漫不经心鼓掌的声音,一下一下,节奏间充斥着满满恶意的讽刺。

那人懒洋洋道:“真是一出好戏。”

隋简闻声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眸,转过头看着那人逆光走来的身影,嘴唇一张一合,喃喃道:“祝麟。”

祝麟闻言,温柔的轻笑道:“原来那天的事你都记得。”

祝麟身穿一袭刺目的绯红衣袍,像拧一把就能挤出血一样,更衬得他肤白如雪。他身量高挑,行动间衣袂飘飘,像在自家的院子里散步一样,向一身狼狈的隋简款款走来。

祝麟停在他面前,半蹲下身,轻佻地挑起隋简的下颌,看着他苍白无措的脸,嘲弄道:“啧,要我说,你就不该出现,找个地方躲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隋简仿佛听不懂他说什么,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急切道:“真的是你,你这几个月跑到哪里去了!”

祝麟垂下嘴角,面无表情道:“去杀人啊,你没听说吗?”

他凑到隋简耳畔,幽幽道:“我啊,可是身上背负了数百条亡魂的怪物呢。”他说完竟是吃吃笑了起来。

隋简感受着拂过耳畔的温热的吐息,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把扯住祝麟的脸皮,粗暴地将他的脸拽到自己眼前,蹙眉道:“你疯了吗?”

几个月不见,祝麟的容貌愈发明艳动人,整个人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妖异,就连此刻被人扯住脸皮显得有些滑稽,也还是让看的人忍不住心跳加快。

隋简只注意到他的眼睛,祝麟的眼神似一滩死水,空洞得让人感到绝望。

很不对劲。

祝麟没躲,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重复他的话,“我疯了?”

他倏地变脸,目光阴鸷地盯着隋简,像饥饿的狼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他一字一顿道:“那就让你知道,我疯了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说完这句话,伸手一把抓住隋简脑后的发丝,将人拽到近前,凶狠地吻住。

隋简头脑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后拼命挣扎。

祝麟另一只手不慌不忙,放在他肩胛处被关玉箫用袭凤剑砍出的伤口上,只是这么轻轻贴着,就足够让隋简疼得牙关发颤了。

祝麟抓住空隙探入舌尖,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与他抵死纠缠着交换了一个血腥味浓重的吻。

仿佛要拉着他一起堕入无间地狱。

隋简不知怎么的,竟然从这一个看似暴戾的吻中,仿佛听见了祝麟哭泣的声音。

好不容易等祝麟亲够了,隋简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扬起右手就要抽他,被祝麟好整以暇地抓住手腕。

他轻柔地摩挲着隋简的手腕,遗憾道:“痕迹不见了。”

隋简心跳如擂鼓般,明明很生气,明明心中有许多疑问,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受伤了么?”——他在刚刚的吻中,尝到了祝麟嘴里腥甜的血。

祝麟闻言倏地变脸,一把甩开他的手腕,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隋简,冷若冰霜道:“看在你让我满意的份上,给你个忠告。”

“不要、再管、江湖上的事了,你就找个地方安静地躲着,等一切结束后,我会去找你。”

祝麟舔舔嘴角,有些僵硬的绽放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留下呆愣的隋简,转身毫不犹豫离开了这个地方。

隋简维持着对方走时的姿势又在祠堂待了能有一炷香时间,直到两腿的膝盖都麻了,才狠狠的用拳头捶了下坚实的地面。他低咒一声,指关节渗出了点点血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仿佛所有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祝麟了。

后来隋简将关玉箫连带那柄袭凤剑一起埋在了清风居那棵老槐树下。

他在槐树下的石桌上发现了一个纸包,纸和被包裹住的东西紧紧黏在了一起,隐约能看出那是被人咬了半颗的,已经彻底变干变硬了的糖葫芦,不知道保存了多久。

他猜测那是关玉箫的东西,把它和他葬在了一处。

隋简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屋子,房间里的东西意外的全都保存完好。他用曾经留在房间的药粉将身上的伤口敷好,脱下一身被血迹浸透的衣衫,重新换了套干净的。

他面色苍白,形单影只地站在老槐树下,抬眸注视着这棵如今挂满冰霜的老树,就这么直挺挺的一直站到日暮西山。

在他即将被冻成冰柱前,他终于伸出僵硬的手,动作迟钝的将一直带在身上的酒葫芦打开,瓶口朝下,清酒寨二十年才酿成几坛的清酒全部洒在清风居冷清孤寂的土地上,凛风吹起,酒香顷刻四溢。

做好了这一切,隋简拿起鲲鹏剑,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略显萧条的清风居,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曾带给他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

面无表情,内心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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