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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乌兰洽.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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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易在坡下等他,从怀里掏出烟,半包,是跟底下人要的,点上火吸一口,猛地咳嗽,他捏着那根烟看,这他妈就是大人的味道?又涩,又苦。

视线越过香烟,看到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是骨骼,正向这边走来,张小易往四周看,北、东、南三面各有一具,战斗灯已经亮起。

“喂,”他叫丁焕亮,“待在那儿别动。”

他开始脱衣服,西装、衬衫、皮鞋,所有限制行动的东西全丢掉,其间瞄一眼左臂内侧的芯片,他不打算按,按下去,如意珠的身份就暴露了。

丁焕亮躲在树后,看着三具骨骼不断接近,他知道,是杜汀组,他们的组长违规生产脑毒,刚被张小易正法。

身上只有一把刀、一只枪,张小易快速观察那几具骨骼,然后把枪丢掉。

东面的一具先到,是使长刀的,刀锋直逼他面门而来,张小易一闪,猿臂搭住刀背,借着回刀的惯性,一跃而上骨骼的肩膀。

这是杜汀组第一队队长千手阎罗,以攻击速度快著称太涂,但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左侧颈部连接处的装甲过薄,普通匕首就能插入。

张小易稳稳把刀插进那个位置,胳膊上的肌肉隆起,刀身深入、再深入,千手阎罗发出凄厉的惨叫,深度够了,他把刀尖往上一挑,骨骼登时面朝下栽倒。

丁焕亮惊愕,那孩子居然不穿骨骼,几乎徒手,三十秒内干掉了一具百单八。

北面和南面的同时赶到,一个用机枪,一个用钢叉,形成的火力网死死把张小易封锁在千手阎罗尸体十米左右的范围内。

他为什么不叫如意珠?丁焕亮不解,难道……是为了在自己面前保持身份?他真是个傻子。

张小易借着千手阎罗的装甲躲避,弹雨太密,几次想突围都没有成功。

虽然是亲自设下的圈套,丁焕亮还是捏了把汗,张小易体能再强,也不可能同时应对两具骨骼,如果他死在这儿……

如果张小易死在这儿,丁焕亮眯起眼睛,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用机枪的骨骼开始惯性射击,压倒性的优势使它放松了警惕,当距离足够近时,张小易突然窜出来,以之字形向它狂奔。

三秒,不多不少,他攀住那家伙的小腿装甲,用最笨拙、最原始的方法,往上爬。

丁焕亮难以置信。

机枪不可能射击自己,钢叉也不会刺向队友,张小易就在两具骨骼的犹豫中迅速攀至御者舱,掀开舱门。

丁焕亮明白了,这小子从不打算以肉身对骨骼,而是要以肉身对肉身!

张小易跳进去,砰地带上舱门,骨骼开始疯狂扭动,抽搐似地挥舞拳头,用钢叉的想去帮它,刚从正面接近,机枪突然瞄准,对着他猛烈射击。

张小易控制了御者舱,丁焕亮瞠目结舌,而且操纵着刚刚死去的尸体,在神经元活性丧失前,用手动方式发起攻击。

不到十秒,连接失活,这时用钢叉的已经被打成了筛子,晃了晃,轰然倒下。

张小易从御者舱跳出来,浑身是血,带着新鲜的腥气,丁焕亮悚然看着他,心跳得厉害,同样是男人,同样是御者,却想拜倒在他脚下。

这是个天生的王者。

“挖出来了吗?”张小易问。

丁焕亮愣了愣,点头,手里是一个密封的真空袋,和一瓶酒,他下坡向他走去。

五步、十步、十五步,咫尺之间,他看见张小易背后的千手阎罗动了,微微的,把发射孔往这边转,那是个喷火孔,直径十厘米,这个大小,一般都是喷射高温火焰的,人体暴露其中,会在瞬间……

脑子里想着这些东西,身体却先一步腾空,明明如意珠死了更好,明明他来太涂就是做这件事,却义无反顾的,把那孩子扑倒。

扑倒就后悔了,肩膀一热,接着麻木,之后剧痛。

一念之差。

张小易眼前是湛蓝的火焰,还有丁焕亮紧皱的眉头,以及嫣红的天空,火焰持续的时间很短,随着千手阎罗的消亡而消亡。

他把丁焕亮扶起来,查看他的肩膀,并没直接接触到火,只是被高温灼伤,掉了一层皮。

“别碰我。”丁焕亮说,他是生自己的气。

张小易放开他,帮他捡起地上的真空袋和酒瓶,转身去发动车子。

回城的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因为心里有太多东西,堵着嗓子眼儿出不来。

回别墅,到117,张小易把丁焕亮推进去,反手关门,砰地一响。

屋里很黑,张小易还拿着真空袋和酒,也许是想做些什么,也许只是需要勇气,他拧开瓶子猛灌了一口。

很辣,不是那些改良品,是真正的酒,他咳嗽,这是今天的第二次,同样又涩又苦,烧得胸膛和胃翻江倒海:“我就是张小易。”

丁焕亮呆住,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是张小易,”他重复,“C709是我的父亲,那个刀格叫银钏,你要找的就是我。”

黑洞洞的,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丁焕亮说:“我……其实早猜到了。”

张小易有些上头,盯着手里的酒瓶,没有光,脑袋也昏沉,对不准焦距。

“你不信任我,”丁焕亮向他走去,握着他的手,想把酒瓶拿出来,“可能还觉得我是染社的探子。”

张小易不撒手,攥着酒瓶,相当于拽着他。

“这是酒精,”丁焕亮说,“不适合小孩子。”

可能是叛逆,张小易夺过瓶子,又灌了一大口。不用开灯,丁焕亮已经知道他醉了。

那不只是酒精,还有少量强效镇静剂,他们终于走到这一步,要分胜负了。

啪嚓,酒瓶掉到地上,碎了,张小易抓着他的腕子,在很近的距离和他拉锯,丁焕亮盯着他看,英气、青葱的轮廓,叫人舍不得下手。

但他还是狠着心,把真空袋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里头是一件作战斗篷,样子很破旧,还带着血:“这个,记得吗?”

斗篷在江汉用白磷溶液浸泡过,白磷的燃点只有40℃,空气中极易燃烧。

张小易摇晃着,不知道为什么,黑暗里那件衣服好像在发光,他认得的,是妈妈上战场那天穿的斗篷。

“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丁焕亮说,“我从江汉带来。”

这不可能,败将的衣物作为战利品,是统一陈列在染社展厅的,以丁桢一个刑满释放的犯人,根本没有途径拿到。

这么大的破绽,张小易却糊涂了:“妈妈……”他拽着那件衣服,声音颤抖。

摩擦会加速起火,丁焕亮制止他:“想不想穿上看看?”他把斗篷在他身后展开,“就像被妈妈抱在怀里一样。”

想,当然想,张小易想了整整三年。

他迟钝地伸着胳膊,感受斗篷搭在肩头的重量,那么大的白磷味,酒精和镇静剂使他浑然不觉,任丁焕亮拉着,坐进窗口的旧沙发,背后就是小山似的烟花箱子。

“睡吧,如意珠。”

张小易缓缓合上眼。

丁焕亮隔着一段距离看他,朦胧的月光下,那张脸异常安详,沉浸在被母亲爱着的幻觉中,斗篷里浸透的白磷开始燃烧,一点一点,像昂贵的花纹,把张小易包裹住,缓慢、温热,携着他走向死亡。

“对了,”丁焕亮说,“C709让我带给你的话是……”

张小易的眼睫抖动,沉重得睁不开。

虚构的C709,从不存在,“他说,他很想你,让我送你去陪他。”

火苗在年轻的身体上蓬勃而起,美丽,沉静,不动声色地把一切吞噬,丁焕亮挥别火中熠熠发光的少年,转身离开,轻轻带上117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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