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雨的至刚（1 / 1）

至刚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昨天的浓雾似乎不堪重负，已经化身为雨水沉重地堕落下大地，发出叮叮咚咚的乱响。至刚从窗户里望出去，只见天地间云雾蒸腾，一片混沌和昏暗。那小石子一样大的雨滴似乎带着暴力的倾向正狠狠地砸向地面，然后在低洼处迅速形成一颗颗透明的珠子，又在眨眼间碎裂了。

他甩了甩还有点昏沉的脑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居然还是坐在昨天喝酒的桌子边，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醉了。正在因为自己的贪杯而没有护送至秀后悔时，这家店的负责人吴波从里面的房间里迈着怪诞的步子走了出来。他是至刚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两人虽然谈不上是至交，但也算是聊得来的朋友了。

“至刚，醒了？”

“嗯，”他不好意思地点着头：“对不起，很久没有这样喝过了。账目你结算一下吧。”

“你妹妹已经结过啦。——昨天晚上本来想把你送回去的，只是路途实在太远，又找不到熟人带信。我想还不如干脆让你在这里过夜算了。好在如今还不太冷，不过为防止你酒后畏寒，我还是给了作了预防的。只是没有多余的房间，只好委屈你就在厅里过夜了。”

至刚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一件成色很旧的大衣。

“实在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他又红了脸。他一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一边嘟噜着：“至秀这孩子，说好了我付钱的……。”

“说起至秀，”吴波接口道：“她昨天走时，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具体也讲不上来，”吴波沉思着：“只是，只是总觉得跟平常不一样。可能是我多疑了吧。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毛病的。说不定是受坏天气的影响也未可知。”

至刚松了口气：他很早就知道，他这个老同学的确有些与众不同：由于幼儿时期得过一场小儿麻痹症，从此就落下了跛足的毛病，走路的姿势显得滑稽可笑。他总是比其他同学要敏感一些 ，也细腻一些。再加上他斯文秀气的长相，被许多人背地里称呼为假男孩。有时也会遭到那些胆大妄为的男生的当面奚落和嘲笑。但此时的至刚发现成人后的自己跟吴波是越来越接近了。

“也许很多人都是这样吧，你并不是个例。”

“这么说你也一样？”吴波惊讶地。

“至少现在是这样：心里乱纷纷的。——吴波，你说，这么大的雨点打在那么脆弱细小的树叶上，它们会不会感到疼？”

至刚眼望着窗外那一颗芭蕉树说。

“疼？”吴波重复着，像在测试这话的重量：“也许吧，你听那落在叶子上的声音，不就是它们在遭受打击时的□□吗？可是经历风霜雨雪也是它们逃不掉的宿命吧？”

两个男人就这样在雨声的附和下敞开了各自的心扉。至刚也不急着回去了：反正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做不了什么。南方的绵绵秋雨一下起来就是这样：漫无尽头，无止无休，仿佛被邪恶之神捅了个天眼，就连女娲也无能为力了。

两个小时后，雨点还是稀疏下来了，至刚也站起来准备回家。他把草帽捡起来当挡雨的雨具。吴波忙递过来一把油纸伞，被至刚谢绝了：“我还不晓得哪天才会再来呢。”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