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晓（1 / 2）

室内漂浮着沉香木的香气。

父亲坐在旁边，手上缠着一串极长的念珠，用的是他们南洋最好的珊瑚。扬浇慢慢捻着，一颗颗转过去，不是为了祈求什么，纯粹只是打发时间。他手边还有一盏茶，沏了好一会，残着一缕薄气，飘飘摇摇的。

明池如坐针毡。父亲不让他起来，因为嫌他走来走去会吵。他时而看看门外，又看看父亲，再低头看着自己的扳指和玉佩。父亲的爱刀横在两人中间：玄端缀着的夜明珠，即使在白天看起来也分外漂亮。

“你还准备东张西望到什么时候？”扬浇冷不防数落他。

明池不敢吭声。他年纪尚轻，换做人类的年纪还不过是个少年。他的轮廓饱满而温润，正是他一生中最面若好女的时刻。不过，他穿着一身戎装，冲淡了身上的温婉气息。

门外响了几阵走动的声音。他以为是探子，几乎想从座位上跳起。然而不是，只是戏乐城年轻的一辈，不懂规矩打闹到这里来了。扬浇看他这样，忍不住发了笑。他望着父亲，畏惧中不满的心绪微微抬头。他说得很克制，但挡不住若隐若现的责难。

“父亲——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呢。”他问。

“今日之事，和我们有什么直接关系吗？”扬浇反问他。

此时，人神间旷日持久的天帝争夺战终于快落下帷幕。先前自行称帝的月明侯居城被围。姬氏亲临城外，同行者为世子煊华。扬浇与明池等待的是这一役的最终战果。

“三姐在他们城里。”明池的话语里压抑着火气。

是了。澈湖是外嫁的。破了古老四家的联姻法则，嫁到了人神处。月明侯的长子——曾经以为自己能坐稳天帝太子的人娶了她。

扬浇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放下手上的串珠，呷了口茶。“然后呢。”

“父亲是真不打算管姐姐的死活了吗？”

扬浇微微一笑。“来提亲的时候我已经说清了。我们不参与人神之事。一旦他们要争个鱼死网破，莫要以为戏乐城会把他当女婿看。借兵、外援、交涉。通通不可能。我们不借势给他人。同样，也不傍他们来压人。他这些都应下，说只为澈湖一人而来。我便同意嫁。现在你倒好，真把这桩婚当回事了。”

“我没有和父亲您提这个。您按兵不动我没有丝毫异议。”明池道。“但是已经围到居城了，为何还要忍耐，澈湖她——”

“傻小子。”扬浇把茶碗搁置一边，又瞥了他一眼。“城还未破呢。着什么急。你姐姐的性子是断不会自尽的。更何况上月秘传的书信里已经提到有身了，自然会想方设法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