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2)
纪衡终于再度睁开双眼时,脑海中不断翻涌纠缠的两世记忆搅得他头痛欲裂。
一瞬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在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他仿佛置身历史洪荒中游荡了几个世纪,然而魂归现世,却不过自始至终是那漫长的一夜未竟。
纪衡缓缓转动眼珠四下打量,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身在青州十里巷,老姑奶奶的旧居。
“二哥……”
耳边忽得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轻声呼唤,纪衡微微怔忪,然后稍稍转头看向岳铭。
少年双目微红,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
然而纪衡还未及心疼,却赫然发现自家幺弟的双臂紧紧环住了一个陌生青年的脖颈,整个人正以一种极其依赖的姿势窝在那人的怀里。
纪衡满心震惊,登时失却了言语,只能梗着脖子,视线顺着岳铭的胳臂,明晃晃地向那人刺去。
那青年似有所觉,抬眸对上纪衡眼中的不善,反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衡王殿下,好久不见。”
——赫然是半夏的声音。
这回纪衡愈发震惊了。
记忆中的半夏其貌不扬,是个丢进人堆里找都找不到的普通人,而眼前这青年却美得模糊性别、脱凡出尘。毫不夸张地说,倘若生在乱世,那肯定是大大的一滩祸水,足有倾国的资本。
呆愣了好一会儿之后,虽然依旧不可置信,纪衡还是试探着开口问道:“你是……半夏?”
青年见他这副反应不由得又是灿然一笑:“殿下见谅,从前迫于无奈,不得不以伪装示人。”
就像是漆黑的夜空中骤然绽开了漫天的烟火,整间小屋都因为这个笑容而烨然生辉。
纪衡心里又是震惊又是赞叹,嘴上却无意识地,像面对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那样,语气轻松地打趣道:“都五百年了,哪还有什么衡王殿下……”
半夏闻言轻笑着抿了抿嘴角:“是我失言了。”
纪衡彼时终于从见到故人的惊讶和美颜暴击中平复了心情,智商稍稍回笼,心里的疑惑也随之喷涌而来:“不对啊……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方才说从前……难道不应该是前世?”
半夏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
“咳!”
这厢半夏方才起了个话头,不远处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咳,纪衡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才发现那处影影绰绰立了个人。
“诸位,眼下只怕并不是什么叙闲话的良机。”那人声音泠泠,透出一股出世淡漠和隐约的冷意,着一袭深衣,作古人打扮,赫然是许久不见的忻九爷。
“十五至阴,我那阵法怕也撑不了许久。”他说着向前几步,抬起下巴点了点门口的方向:“先把外头这搅事的猢狲料理了再叙不迟。”
“不过,我先前出手相助是念及忍冬这么多年的苦劳和最后一点同门情谊,剩下的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彼时西天的圆月低坠,而东边隐隐泛起亮光。几人从那老堂屋中鱼贯而出,嘴边一团团白色的水雾转瞬便消散在隆冬的朔风里。
在那死不瞑目的老黄鼠狼精尸体近旁,一个瘦若枯骨的男人被无形的绳索反剪了双手,束在冰蓝色的透明结界里。
他周身伤可见骨,却不曾见血,行动也丝毫不受其扰,果真像忻九所说那样刀枪不惧、要害难寻。
纪衡回溯前世记忆,忽然计上心来:“柳予是吧?”他同半夏对视一眼,而后只身向前,居高临下地看向那人,“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入地无门的湘西赶尸人冷哼一声:“技不如人自然无话可说。”
“只不过王爷此身背负了那么多条人命,竟还能日日高枕,小人着实佩服。”
纪衡摩挲着腕间的寄魂珠,开口厉声诘问道:“说得好!我也想知道,海岱城的几万亡魂,可有让你这些年来有过一丝一毫的内心不安?!”
“恕我多言,”半夏紧跟着上前一步,“阁下只怕是误会了,当年金人的覆灭,实乃天灾,与王爷并无干系。”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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