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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那些害死你姐姐的家伙…”妍听起来像一潭死水一样平静无波的声音让他咬了咬牙“你还想着要跟他们建立友好的关系吗?!妍!”
“是又如何?”
妍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平静到了冷漠的程度,她嗓音还微微沙着,不难察觉出少女的声带不久之前还被撕裂过。可她只是冷淡又平稳地继续说着,像是他的发问毫无意义一般。
“是千手一族,所以呢?”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汹涌到了要吞噬她理智程度的感情,光是吐字就用尽全力。
那是无边际的愤怒与悲伤之海在咆哮。她苦苦挣扎,却依然随时会被吞噬。
她强忍着痛苦对他说完这句话,将紧咬的嘴唇隐藏在低头时落上的阴影下。
她不敢放松一点,不敢说出一点柔软的话,她怕一旦吐出一个温和的字眼,眼泪就会不听话地夺眶而出。
不想报仇吗?
……别开玩笑了。
她现在比任何人、任何人都要更加愤怒,都要悲伤。
即便只能以牙齿撕咬,她也想将仇人的血肉从表皮啃噬至骨髓。
即便喉咙会从此喑哑得再不能开口,她也想放声大哭一场。
『——当知晓了爱为何物的宇智波族人堕落之时,这份爱就会变为强烈的憎恨。』
她迷糊地想起了这句话后,现在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可知晓以后又能如何?
说着“还给我”之类的话,她的姐姐就能回来了吗?她的父母就又能对她微笑了吗?
就算她将仇人一个个手刃血洗,那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个时代中亲自体验过和平世界的她,绝不能成为悲剧的推手。
即便现在她的内心在哀嚎着大声咆哮,她也只能用手捂住耳朵,全然当做听不到。
姐姐她……也一直都渴望着和平,而且一直作为忍者存活于世的丽,终其一生不曾落泪。
所以,妍也倔强地不想让自己不争气的眼泪丢了姐姐的面子。可这实在太难了,经过刚才那一番话,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憋不下去了。面对宇智波斑的质问,面对族地其他人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给她雪上加霜。不愿在人前落泪,想维护贯彻了忍者之道的丽的脸面,她不再回答斑和泉奈的话,迈开腿往前走,就准备先行一步离开。
斑一把拉住了妍,因为她那番话极其气愤地,像是对于漠视亲人死亡的妍感到陌生又愤慨之外,还唾弃她为了坚持所谓的和平理念,窝囊到了这个程度。
还年轻气盛的斑理所当然地愤怒了。
“——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可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一个女忍者】!丽是你的姐姐啊!!!你居然还……!”
斑的话没能说完。不如说他对上妍视线的一瞬间就愣住了。被他扭过了肩膀,不得不转过身来对着他的宇智波妍,脸上的表情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冷漠而傲慢,反而只能看见她紧咬到发白的唇和红了的鼻尖,泪水的痕迹在她脸上纵横交错地印着。她血红的眼睛上不再是轮转的勾玉,而转换成了黑色的花瓣纹样,与蝴蝶百合轮廓类似的黑痕清晰地印刻在她满是泪水的眼眶中。
“——我知道啊!!!”
下唇都被自己咬得血迹斑驳的妍啪地一声甩开了斑的手。但是她仍然克制不住溃堤的泪水。她抬手狠擦了几下面颊,妄图掩盖流泪的痕迹。
这是宇智波斑记忆中第一次亲眼看到宇智波妍的眼泪,在少年的印象中,她的表情永远自信又漠然,从未露出过像现在这样,可以称得上是失控的模样。
“但是那又怎样!!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不能停下啊!”
妍极力平静下来,她盯着斑的脸,眼前雾气朦胧得让她看不真切对方的表情,她狠狠唾弃着不争气的眼泪,和丢了姐姐脸面的自己。
“……正是因为有重要的人死在了这样的战争中,所以才更要阻止类似的悲剧重演。”
“一味地意气用事的话,终究就只是懦夫罢了。”
妍觉得自己的喉咙又像是被点燃了的柴火,血腥味满溢了她整个口腔,她耳边传来嗡嗡的耳鸣声,她顿了顿,不再说话了。
直到跟着收拾好了战后残留下的痕迹的族人们一同回去,她一路既没有看斑一眼,也一直没有说话。泉奈轻轻拉着妍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
当天的夜幕降临之时,他们一行人才回到族地。
妍一个人回了居所。
她看着这个自己早上刚离开的地方,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早在母亲死后就遣散了所有雇佣的忍者和下人后,这偌大的宅子,一直都是由妍和丽两个人打理。虽然不再像以前一样热闹,但她和姐姐
在一起,泉奈也偶尔会来窜个门,有时候□□还能扯着斑一起回来,这么久了,妍没有觉得家里冷清的时候。
妍一直知道自己家里很大,也一直明白它有多么空旷,她甚至平日戏称这是资产阶级的象征。
可当平时和她在一起的人也不在了的时候,她突然就觉得宅子的空气安静得无比陌生,空旷到了让人觉得可怕的程度。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我回来了。
直到□□落到了她的肩头,妍才回过神来。她看着雄鹰乌黑明亮的眼,叹息一声将它抱进怀里。她疲累地走着,一步步踏在红木地板上。□□的双脚踩着冰凉的木头,发出轻又低沉的声响。在经过丽房间的时候,一直安静的□□突然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了出来。
妍不解地低头,任它拽着她的衣袖,将她领到丽房间里的桌子旁。
妍离近了才看到桌子上油灯的底下还压着一张信纸,叠的整齐,还非常新。
她拿起纸又展开,里面只有用墨笔写的两行俳句,正是丽的字迹。落款还没提上,想来是还没写完的信。
妍在桌子前面坐了半晌,直到□□也睡着了,她才把信重新叠好收起,起身走去丽的房间里摊开被褥在榻榻米上躺下。
一整天的精神和身体上双重疲累,妍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做梦了。
做了个再平常不过的梦。她还非常年幼,以婴孩的姿态窝在母亲的怀里缠弄那柔软的红色卷发。太阳暖洋洋的照着,漂亮的红发绕在她的手指间反着鎏金一样的光。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在耳边唱着动听的歌谣。年少的丽也在一旁靠着,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妍从母亲怀里爬出来,去拍睡熟了的丽的脸颊。几下后少女终于被她拍醒,还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才起来,把她稳妥地抱着举过头顶,引来婴孩一阵惊喜的咿咿呀呀。
“——好了,好了,虽然姐妹两个关系很好,但是我们也该走了呀,丽。”
母亲笑着拉起姐姐的手,将她和她分开。妍下意识想伸手去抓,但是丽只是将她放在了一边柔软的垫子上,而后也微笑着在门口与她挥手告别。
她们身后是漂亮的彼岸花,红得就像母亲的发色一般美丽,那扇纸门一下子成为了将空间分割成两半的河,阻挡了她前去追逐的脚步。
“妍。”
丽轻又柔和地笑着,她身边还有许多其他的人,面容都模糊不清,像是比婴孩时更古早记忆中的谁,但具体是谁,妍早就起不起来了。
她只能看到河变得越来越宽,她们离得越来越远,即便她向前伸出手,也什么也抓不到。
丽的话语轻飘飘地融进风中,送到她的耳边。
“——你要好好活着啊。”
说完这句话的丽,少女的姿态已然转为成人模样。
面容模糊不清的人与她能记起名字的人都一起转过身,再没有回头。
她想说话,想喊住他们,却发不出声音,连动也动弹不得。
妍觉得自己一瞬成了个没有任何壳子的软弱小姑娘,没有那些模糊不清的前世记忆,也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自赋使命。
说到底她为什么要记得这些?
为什么连多少曾经的经历都不给她留下,独独却让她把剧情记得如此清晰?无法言喻的孤独感笼罩在她的心头,她缓缓转头看向身后,阳光还照着血红的河,只有骷髅会偶尔露出水面,那里依然空无一人。
拜托了……请不要……
“……不要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
她呜咽着,在梦里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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