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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义诚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对郭亚玲说:“走,出去吃饭,想吃什么?如果一定要撸串的话,只能改到晚上了哦。”
郭亚玲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异样。
这表情,就像自己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张义诚不免有些心虚:“我又怎么了?撸串不算违反校规班规吧?我也没说一边喝酒一边撸串啊。”虽然心里确实有这么想过。
郭亚玲的声音放得很低:“艺欣,你不是一直挺心疼你哥哥,不想乱花他给的生活费吗,我们还是吃食堂吧,我也不让你请客。”
“哦……这样啊。”这一席话,倒听得张义诚心疼起来,同时也为自己放肆的夜生活感到惭愧。
酒吧里一瓶啤酒就是七八十,红酒鸡尾酒更是天价,喝一杯说不定都够艺欣吃一周的食堂了。
他点开孙艺欣的手机支付宝,在看到几十万的余额之后,心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原来,他每个月给妹妹的生活费,她都没舍得怎么用,明明这些钱够她每天在餐厅里单独点菜改善伙食了,她却仍旧吃大锅饭,也许,连她最喜欢喝的养乐多都舍不得买。
他现在才发现,他这个哥哥当得真不够格。
对妹妹的关爱不只是解决学费生活费那么简单,也不是偶尔买买礼物吃吃饭就足够了。
对于成长期的孩子而言,她需要的是陪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是直接把牛奶插好吸管以后递到她面前,直接把新衣服给她穿上,而不仅仅只是把钱打进她的支付宝。
也许,对于孙艺欣而言,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的贫穷生活说不定要远远胜过现在,至少那时候,他们兄妹俩天天都在一起,而不像这几年聚少离多,特别是自己在国外忙起来的时候,一周一个电话都没有。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艺欣去了“那个家”,会那么容易就转换了角色,能轻而易举叫出“爸爸”和“大哥”这两个他从来没叫出口的称呼。
因为,他们好歹陪在了艺欣的身边,陪她吃饭,陪她说话,陪她在家里好好养伤,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要称职。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真想撸串的话,我就陪你去吧。”郭亚玲见对方情绪变得低落,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不应该随便评价别人的家事。
张义诚摇摇头:“没事,你想多了,我没什么。”
“这样,周末我再请你好好吃一顿。”张义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走出了教室。
他心事重重,闷闷不乐,为了自己这个失败的哥哥角色而自惭形秽,想着这些年艺欣可能并没有过上真正幸福开心的生活,他就后悔极了。
他的妹妹他太了解了,哪怕不开心,她也不会说出口,每次见面笑得那么温婉可人,一定是装出来的。
他低着头,走向楼梯拐角处,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来人,一不小心就撞了过去。
对方失去重心身体后仰,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张义诚赶紧拉住他,对方却反而推拒,两个人拉拉扯扯一同倒在了墙角。
“你这人真是……我拉你你躲什么?”张义诚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见对方手中拿着的两本书落在了地上,他捡起来,顺便看了看内页上的名字和班级。
“高三1班,洛凡。”张义诚念了一遍,看着正艰难扶着墙爬起来的小青年,把书递过去,“你是隔壁班的?”
“嗯,嗯……”洛凡靠墙而立,头埋得很低,眼睛自始至终没有抬起来,视线在地上漫无目的飘忽了一会儿,耷拉着脑袋就要走。
“哎,你等等。”张义诚拉了拉他的胳膊,从地上又捡起一张A4大小的纸拿在手中晃了晃,“这也是你掉的?”
“啊——”洛凡看了一眼那张纸,目光终于落在了张义诚脸上,只一秒,又迅速移开,举着书遮住自己发红的脸准备遁走。
看样子有猫腻啊?
跟妹妹有过交集的人,做哥哥的怎么能放过。
张义诚死死拽住他不让他走,把手中的纸翻过来一看,惊讶地叫了一声:“我靠,大触啊!”
那张纸的另一面,是彩色铅笔画的人物肖像,半写意半写实的风格,简单利落的笔触描绘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坐在窗边抬头仰望窗外的一株樱花树。几片粉色的花瓣自半空飘落,隔着玻璃窗与少女羞涩的面容遥相辉映。
张义诚虽然不懂美术专业知识,但从一个业余欣赏者的角度来看,这人的水平,比那些开网店给人画画挣钱的职业画手的功底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别说这画出自一个高中生之手了,说是美术老师也不为过。
“你画的是我妹妹?”被画像深深吸引的张义诚一时忘记了转换称谓。
洛凡偷偷瞄了他一眼:“你还有个妹妹啊?”,脱口而出之后,他反应过来自己不打自招,赶紧用手拍拍刘海,企图把眼睛遮住。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张义诚从头到脚打量着面前这个人,五官倒没有什么硬伤,把那头土爆了的发型重新整理一下,应该还算清秀,只是气质太弱,整个人唯唯诺诺的。
然而,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男孩子,也不能随随便便对艺欣有想法!
他这个当哥哥的都还没好好宠溺妹妹,哪能轻易就被别人抢了去!
“你画的?”张义诚问。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你家几口人,父母做什么的,你大学准备考哪儿,未来的职业发展是什么,最重要的是跟我妹妹到底什么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
洛凡自然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已经有一万匹骏马奔腾了,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把画接了过来夹进书里。
“你画的是不是我?”张义诚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捏了捏他瘦削的肩胛骨,“你小子是不是暗恋我?是不是偷看我?偷偷画我?你胆子不小啊?”
一连串追问把洛凡逼得走投无路,红着耳朵低低地说了句“没有偷看,我想象着画的,我吃饭去了,再见。”,然后便缩着脖子走了。
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张义诚神情一滞。
这背影走得极慢,一瘸一拐,很明显腿脚有问题。
原来竟是个残疾学生,这下,他不用担心妹妹会不会早恋了。虽然这么说很不近人情,但毫无疑问,艺欣不可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残酷,上天给了你一个巨大的天赋,却会剥夺你最宝贵的东西来交换。
张义诚对此也深有感触,上天给了他超模巨星的外表和气质,却让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与亲生母亲见上一面,人生最美好的亲情,他一出生就失去了,而且永远也不可能找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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