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2 / 2)
仲林毫无防备地对上了帝初望过来的视线,从短暂的怔愣中回了神,不知为何脸突然红了,有些磕巴地朝着镜头骂道:“好什么好!就知道刷脸!你个文盲!文盲!”
他话音刚落,就听直播间里一道偏年轻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搞定,你画吧。”
很明显,帝初是在和这个人说话。
仲林脸一僵,关掉直播间瞪着空气运了会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过了好一会,又咬着牙重新点进了帝初的直播间。
这次进去,帝初已经开始画画了。他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纯黑色的的修身薄毛衣,袖子卷了一点,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手里一支毛笔,沾满了墨汁,在画纸上随意动了动,便涂抹出了一个上浅下深的色块。
曾经为了装逼也学过一点国画的仲林立刻就愣住了。
等等,这熟练的笔锋和下笔力度……
不等他反应过来,帝初就已经一笔接一笔地画了下去,一座巍峨高峰慢慢在纸上出现,虽只有一个角,但古朴苍凉之感已经透过这一角轮廓显了出来。
直播中的帝初突然换了支小一点的笔,又是几笔勾勒,一排斜飞的大雁从远处擦过了山峰顶端。
仲林唰一下站起了身。
他不敢置信,心跳慢慢加快,脸上没了那些故意装出的矜持亲切等等情绪,反而显得灵动讨喜了许多。
这种功力、这种浓得只寥寥几笔就能显出来的个人风格、这沉稳自信的态度……帝初绝对是会画国画的,而且画得很好!
可这怎么可能呢,帝初不是只是一个在山里长大的文盲吗?他为什么会画国画!这不可能!
在他不敢置信的瞪视下,帝初又换了最开始用的那支笔,几笔涂抹后,山峰突然被拉远,层叠的山峦一路铺到眼前,然后在最近的一座矮峰上,一棵古树伸出了它遒劲曲折的枝丫。
帝初突然又换了笔,在矮峰下的留白处轻抹几笔,一个单薄的竹筏出现,筏上一人背对画面负手而立,似在透过层叠远去的山峦,仰望天际斜飞的大雁。之后帝初又是几笔描摹,筏下出现了层层荡开的倒影和水波,于是山下有水,山水分明,又山水相融的景色出现,画面构图瞬间变得完整。
弹幕区不知何时彻底安静了下来,观众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
到了现在,哪怕是再不懂画的人也明白了,帝初这次直播画画可不是直播着玩玩的,他是真的会画!还画得、画得……
一个好字似乎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么强烈的个人风格和画面情感表现力,再加上完全摆脱匠气的完美技艺,这绝对是大师级别的水准!
……
整体构图完成后,帝初开始了对画面的细化,为了不被广大群众嘲笑,他这次可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和认真。
他的想法很简单,老师辛辛苦苦教他这些,大家嘲笑他,就等于是在嘲笑老师没有教好学生,这种事他绝对不允许发生。
老师是最好的,他不能毁了老师的名头。
客厅里落针可闻,尤梨和飞叶不知何时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屏住呼吸。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帝初终于完成了细化。
最后,他拿起一支干净的笔,沾了沾那盘唯一的红色颜料,轻轻将笔落到了竹筏上的人影上,将他的衣服和发带涂成了一种如烟雾般的正红,又在竹筏下的阴影上抹出一道长长破碎的红色倒影,收了笔。
“画完了。”他终于说出了开始画画以来的第一句话。
尤梨和飞叶怔怔看着彻底完成的画,被其中扑面而来的江湖苍凉感震住,一个表情空白呆怔,一个敛着眉一脸深沉。
帝初见他们不理自己,便唤道:“尤梨,飞叶,我画完了。”
“啊……”尤梨先回过神,傻愣愣扭头看他。
帝初心里有些忐忑,瞄一眼直播蜜蜂,问道:“有人笑我吗?”
……笑个屁啊!谁敢笑你!
尤梨突然关掉光脑,扑过去掰着他上上下下的看,还宝贝地拉过他的手摸了摸,表情深沉复杂:“帝初啊……你、你可真是个宝藏!没人笑你的,绝对没有人笑你!咱不当猎人了吧,打打杀杀的容易伤到手,你这手……是神仙的手啊!”
他已经语无伦次直接疯魔了。
飞叶也回了神,好歹记得现在还在直播,忙上前捂住尤梨的嘴巴把他扯了回来,朝着帝初有点抽搐地笑了笑,说道:“画完了就跟观众互动一下,你开光脑,进直播后台,上面有个投屏功能,你用那个可以把直播间的所有弹幕和礼物详情都投屏出来。笑不笑的,你可以问问他们。”说完拉着还想表达激动之情的尤梨去了洗手间,决定让他冷静冷静,顺便自己也冷静冷静。
帝初看着他们离开,隐约从尤梨的反应里推测出自己的画大概还是能拿得出手的,稍微松了口气,听飞叶的话,低头开了光脑,进了自己的直播间后台。
投屏很快出现,正挂在直播蜜蜂下面,上面空荡荡的,一条弹幕都没有,显得特别冷清。
“坏了吗?”帝初疑惑,又捣鼓了几下光脑,发现确实已经投屏了,便凑到了直播蜜蜂近前看是不是它出了问题。
于是仍被画震惊着的观众,就见帝初突然把脸凑到了镜头前,卷翘浓密的睫毛几乎戳到了屏幕上,眉毛因为疑惑微蹙,嘴巴抿着,脸颊皮肤好得一个毛孔都不见,让人很想捏一下。
噗通。
仲林反射性后仰,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到了地上,耳朵有点红,心跳有点快,脑子整个炸掉了。
不不不,这不是帝初,这肯定不是那个文盲帝初,是替身!替身!
……
投屏上始终没有弹幕出现,帝初的心又提了起来,看一眼自己直播间的观众数,见都已经几百万了,越发疑惑。
观众人数比尤梨最开始预估的多,但为什么一条弹幕都没有?虚假数据?还是其实是他误会了,他这次的直播真的砸掉了?
他又捣鼓了一下光脑,想看看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关掉了弹幕显示功能,然后突然,连续不断的礼物特效在投屏的角落炸响。
他听到声音后看过去,就见投屏上烟花满屏,礼物提示栏里,孔阙的名字刷了屏。
礼物特效刷屏的同时,一条来自孔阙【S】的弹幕出现:画得很棒。
之后又是一连串礼物刷屏。
“……没坏啊。”帝初放下光脑,看着这些礼物特效和唯一一条来自孔阙的弹幕,嘴角翘了起来,想起尤梨之前的嘱咐,认真谢道,“谢谢孔阙送的99个烟花。”
谢完又问道:“你怎么也来看直播了,研究院不忙了吗?”
孔阙【S】:今天不忙。
于是回过神想给帝初吹吹彩虹屁的观众们全收回了打字的手,不敢打扰两位神仙之间的交谈。
“那晚上一起吃饭吧。”帝初十分自然的邀请。
孔阙【S】:好。
帝初满意了,也不在意弹幕为什么空空的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准备退回去把画收一收,结束今天的直播。
孔阙【S】:先别关,给我个房管。
帝初想起尤梨之前的科普,应了声好,打开直播间后台,找到孔阙的账号,给了他房管的权限。
之后直播间画面一黑,直播毫无预兆地结束了。
所有观众都傻了——等等,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表白刷礼物吹彩虹屁自认打脸呢,就、就关了?给他们一个表达情绪的机会啊!别这样,孔大佬说完就该他们了啊!给个机会!
也许是听到了他们的呼唤,直播突然又开了,帝初的脸重新出现在了画面中。
观众们一喜,正要抓紧吹彩虹屁,让他再多直播一会,就见帝初朝着直播镜头摆了摆手:“刚刚忘了说再见,谢谢大家观看我的直播,希望下次可以和你们进行交流,再见。”
说完直播画面又是一黑,直播间关掉了。
观众们的满腔热情还没能完全化为文字发出去,就又被堵了回来。
艹艹艹艹艹!
闹心啊,憋得慌啊,帝初你要不要这么耿直,说直播画画就只直播画画,画完就撤,一句话不多说!你会不会直播!你得留点时间展示成果和讨礼物啊!
观众和粉丝全都憋死了,一腔热情无处发泄,纷纷涌到了微博、猎人圈、论坛上疯狂尖叫,于是没过一会,#神仙画画#这个话题就被刷上了微博热门。
浓墨斋老板柳甫桨自然也是看了这场直播的,他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把长大的嘴巴闭上,看着墙壁回忆了一下上午他阴阳怪气说帝初的画面,崩溃地捂住了脸。
他早上都干了些什么!居然那么讽刺一个真正的大师……完了啊!完了!
……
帝初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次的直播在网上引起了多大的震动,还以为没弹幕就是效果不好,边琢磨着下次换点别的播播,边关掉设备重新穿上外套,和依然呆在洗手间里不知道在干嘛的尤梨和飞叶打了个招呼,出门找孔阙吃饭去了。
到研究院时正好是饭点,孔阙提前候在了门口,一见帝初下出租车,就立刻迎过去把他接到了自己车上。
不远处,“偶然路过”的仲林站在一根柱子后,看着帝初上了孔阙的车,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古怪。
突然,他皱眉收回了视线,脖子梗着,像是在跟谁较劲一样。
那种没礼貌的,一见面就污蔑别人身上有味道的无礼家伙,会画画又怎么样,不还是一个没读过书的文盲!
对,帝初还是很讨厌。
这么想着他顿时舒坦多了,不再看门口,转身大步朝着研究院里面走去,脑中却控制不住地浮现出帝初捏着毛笔,垂着眼睛认真作画的模样。
大概是他眼睛瞎了,有瞬间他居然觉得画画的帝初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散发了出来,特别的……
他猛然回神,表情僵住,愤愤地在心里接话——特别的讨厌!
……
孔阙带着帝初去了一家家常菜馆,要了个小包厢。
帝初坐下后立刻问道:“调查出结果了吗?”
孔阙正准备和他聊聊他下午直播的事,闻言顿了下,跟着转了话题,回道:“史冬心和蝙蝠人的血液鉴定结果都出来了,没有问题,但你从他们体内吸出来的血确实不属于他们。我联系了一下百里,让他在人口资料库里比对了一下,找出了那些血的真正主人。总共八个人,六个处于失踪状态,两个已经确定死亡。”
帝初皱眉:“怎么死的?”
“系统上登记的是意外。百里很重视这件事,觉得这件事背后可能连着反猎人协会的一些重要隐秘,说会全力查下去。”
帝初垂目思索起来。
孔阙也不打扰他,等菜上全之后给他倒了杯水,才又开口问道:“第一次开个人直播,感觉怎么样?”
帝初回神,摇了摇头:“不清楚,观众都不理我。”说完又问道,“史冬心有没有透露出什么?”
什么不理你,明明是太惊艳了不知道说什么。
孔阙好笑,但也不准备帮那些总是说些过分话的粉丝解释,只回道:“目前没有消息传过来,百里把史冬心转移到了他名下的单独监管区里,准备亲自看管审问,有消息了会再通知我们。”
帝初点头表示明白,把这事压在心底,开始吃饭。
……
之后的两天恰好是周末,帝初已经一个多月没打竞技场了,一等竞技场开门就一头扎了进去,满足地在里面泡了两天,把一众等着他再直播画画的人急得要死要活。
国学院。
一个年约四十,穿着一身改良唐装的儒雅中年人开着帝初的直播,看着他拿着大刀哐哐揍对手的凶残模样,端着茶的手也忍不住跟着他的节奏一起抖抖抖。
另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坐在他身边,捧着帝初昨天的直播录像啧啧感叹:“看这手稳的,绝对是从小就开始练了,还有这个运笔、这个构图、这个……总之是个好苗子啊,国画之光!”
他话音刚落,另一边直播里他口中的国画之光就一爪子把一个一米九高的猎人抓小鸡似的抓到了手里,凶残地直接甩到了台下。
这场持续不到一分钟的战斗顺利结束,儒雅中年人长出口气,放下水杯,暂时关闭了直播,看向矮胖中年人,迟疑说道:“你真要把这孩子招院里来?”
“招!为什么不招!再不招咱们国画分院就要被那姓仇的祸害完了!”中年人斩钉截铁,可说完又萎了,“唉,再说吧,先观察观察,我瞧着这孩子的水平似乎比那姓仇的都高,自身又是个很厉害的猎人,不一定愿意来咱们这。”
儒雅中年人蹙眉,沉默了一会,又端起了茶杯,叹了口气,仰脖子一口气把冷掉的茶全喝了。
敲门声突然响起,也不等他们应声,敲门的人就直接推门进来,正眼都不给两人一个,淡淡说道:“林老师,原老师,师父说了,下周初级班的课还由你们盯着,辛苦两位了。”说完也不管两人听没听清,立刻转身离开,一秒都没多呆。
原耀文,也就是矮胖中年人气得不行,用力拍了下桌子:“看看看看!这就是那姓仇的带出来的好学生,一个个眼高于顶,本事没练好呢,就先清高上了,什么东西!”
林随,也就是儒雅中年人表情也有些不好看,但更多的却是可惜:“徐秀以前那么有灵气,基础也好,结果现在……再这么歪下去,徐秀这好苗子可就真的糟蹋了。”
原耀文也想起了徐秀以前的讨喜劲,越发气恼,瞄一眼光脑,咬牙说道:“不能再让情况恶劣下去了,咱们必须得找个改变的转机出来!”
……
不止国学院这边,舆论酝酿了一个周末,基本上所有国画爱好者都被帝初的直播截图震了出来。这些醉心于国画的人难得一起冒了头,齐聚在了帝初的直播间和微博里,求着盼着让他再开一场直播。
就在这种万众期盼的氛围中,周一,竞技场只晚上开放的好日子,帝初的个人直播,毫无预兆地在午饭前又开了。
蹲守着的人精神一振,忙开始摩拳擦掌。
粉丝们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补上上次没能拍出去的彩虹屁,孔阙的粉丝们期待着能再在帝初的直播间里捕捉到自家男神的身影,国画爱好者则希望能从帝初的直播里多学点东西……总而言之,大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决定这次一定要眼也不眨地把帝初画画的过程全部牢牢记下来!然后一帧一帧地研究分析,一帧一帧地吹!
终于,直播画面出现,帝初穿着一件兔子图案的围裙站在厨房里,面前是一大堆新鲜的食材和已经各就各位的锅碗瓢盆。
“上次直播画画的反馈不太好,所以今天,我们来直播做饭。”帝初一脸认真,白毛衣白裤子白围裙,看上去简直像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但现在,这个小王子豪迈地抓起了一只死透透的胡鸡,略显生疏地和观众逗趣,“我先来教大家处理胡鸡,这个我已经放过血了,大家不用怕它又活过来。”
所有观众:“…………???”
※※※※※※※※※※※※※※※※※※※※
守在镜头外等着直播结束和帝初一起吃饭的孔阙:这件围裙果然很适合帝初,嗯,不错不错【打开相机偷拍ing……】
围观群众尤梨和飞叶:……
PS:谢谢吓得我单调递增和melpomene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3=!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