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2 / 2)
她算着日子就下了人间,去看看那屏障究竟坏到了什么地步,也好紧着去找找材料,做个修补,她难得想做件让他高兴的事,一时不察就有些忘形。
她再回到仙界之时,谈永望却丢了。
神华在空荡荡的家里沉思片刻,对什么王八蛋能掳走她的徒弟已是心中有数。果不其然,她在家里找着了这鸿门宴的邀请函,当下冷笑一声,一掸衣襟就去赴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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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结界外飓风渐弱,直至散去悄无声息。
肥皂泡似的结界缓缓褪去,一直半跪于地的神华身形晃了几晃,如玉山倾颓,缓缓落入了尘埃里。
有一双满是伤痕的手扶着她的肩,犹豫几晌,还是将她拦腰抱起。
恨霜安静的看谈永望将他师父抱起,他本就虚弱,即使恨霜为他解下捆仙索,他依然站的摇摇晃晃,即使这样,他却还要固执的要带着她回家。
他的神情冷峻仿佛无事可以摧毁,握住她瘦削肩膀的手却在发抖,明明用力到指节发白,可落在她身上,却仍是轻柔的。
恨霜不懂谈永望在想什么。
他对神华的恨意仙界无人不知,几乎让这高居神坛的龙成了全仙界的笑柄,谁不知道那眼高于顶的神华,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巴巴的哄着这个凡人孩子,他却从不领情,性格里天生的狭隘和偏执让他在神华的关怀里无所适从,除去恨她,仿佛心灵再无依托。
可他现在注视着她的眼睛,分明悲哀,那千般恨意如水般化去,只留下铅华洗尽后忍耐至极渴望至极的,连自己也无法发现的,一星半点的温柔。
恨霜隐隐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这对关系畸形的师徒,有些崎岖的情感,在阳光无法照到的阴暗角落,静悄悄的生长,开花。
谈永望已踉踉跄跄的走出几步,恨霜咬咬嘴唇,出声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他停下脚步,停顿片刻并未回话,良久又迈开了步伐。
恨霜追上去,边追边道:“这事还没有了结,若是那边追究下来,我也可以帮你们阻挡片刻。”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她一顿,“因为我独活下来,他们必定不能放过我。”
她望着青年瘦削的背影,脚步渐渐慢下来,心知这就是默认了。
穆安在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仿佛就是神华。
她被人抱着,鼻间盈满那人清凉微苦的淡香,混着些微的血腥。那人珍重且温柔的搂着她,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又为她解去外衣,盖好被子,他做的极熟稔,仿佛之前做过千百次。
穆安,不,神华在意识浮沉中还有闲心想,也不知是那个好心人将她捡了回来,谈永望那小王八蛋没给她再补上一刀,莫非是看她今天舍命救他,良心发现了?
屋里有两人说话,声音很轻,一男一女,神华昏昏沉沉的听着,猜想约莫那好心人是恨霜。
多是恨霜在问,谈永望只简单的答几个字,或只是干脆的沉默,神华初始还饶有兴味的在听,可越听就越觉得冷。
明明她是天生火灵,感觉不到什么寒冷,可这种冷是从心里漫出来的,一点点顺着她的经脉,蔓延到四肢百骸。
神华冷的要命,偏偏灵力已接近枯竭,蹦不出屁大的火苗子,她又不想弄出动静,显得她在偷听他们聊天,虽然确实是偷听没错了。
原来他并非被掳,只是他与古仙合作,要她小命的一个圈套。
神华很想劝劝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相处千年,谈永望给她下套的次数数也数不清了,不过是又一次被坑了而已,自己也没受什么伤,何必和小孩计较。
她没劝明白自己,也不怪谈永望,只觉得特地下凡,乐不滋儿的想去修补仙凡屏障的自己像个傻子。
其实千年间相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神华向来是不往心里去的,但是唯独这次,她觉得扎心的要命,或许是因为她要去修补屏障,而对谈永望的反应产生了一星半点的期待,又或者是她其实无形积累了许多许多的疲倦。
不过是找到了个宣泄口,一齐爆发了出来而已。
但她仍然不自觉的想,原来谈永望和别人说话,不是处处顶针,处处找茬,也能这么温和有礼,虽然冰了点,可到底是没刺儿的,心里很熨帖,可惜不是对她说的。
神华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头一回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的无力。
谈永望不在乎她长的多美,也憎恶她绝顶的修为,他眼中心中心心念念的,唯有她这条不值钱的,古董狗命。
她一无所有。
恨霜酝酿了许久,才踟躇的问:“你……你是否……”她问不出口。
谈永望抬眸淡淡看她一眼,又垂落下去,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他打断她道:“你想多了。”
他的神情冷硬如铁,眼里仿佛压抑着极大的仇恨与怨毒,轻声道:“她必须死在我手里,如此而已。”
谈永望的声音轻的好像在说服自己。
神华突然觉得十分轻松,宣判完毕,一切尘埃落定,连着所有不该妄想的,试图抓住的。
她不辨悲喜的想,既然他要,那就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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