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2 / 2)
现在不回答没有关系,反正来日方长嘛。叶苏年乐观的想。
绷带一圈一圈的从眼睛上拆除下来,光明逐渐被可以看到,双手局促的握拳放在两腿上,叶苏年第二次有这样紧张的心情。
文小沫躺在手台上,医生叫她放松心情不要紧张,她点点头,然后看着他把麻醉剂推进自己的身体。
绷带从眼上拆下来,叶苏年下意识地闭上眼,周围一片寂静好几双眼睛或紧张或期待或好奇的看着他,眼皮轻轻地颤动带动纤长的睫毛如同第一次破茧的蝴蝶般,充满了胆怯和新奇,缓慢的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妈妈关切的目光。
“妈妈。”他看着她说,“我看得见你了。”
妈妈捂着嘴喜极而泣。
重新获得的光明弥足珍贵,叶苏年兴奋地跑到外面,如果眼睛是一部张相机,多么希望用他这双眼睛把周围的一切都装进眼眶里。
医生说可以出院了,爸爸和妈妈围在他周围收拾东西,叶苏年着急地坐在病床上心不在焉的听妈妈的嘱咐,看着从早上就空着的床位有点难过,他才刚刚交了一个朋友,他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还不知道她在哪个班级,还好文小沫和他一个学校。
“好了,苏年我们走吧。”爸爸拍拍他的头。
“嗯。”叶苏年点点头跳下床,跟在父母的身后,走到门边又跑回来,拿出纸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句话。
【文小沫我可以看得见了,下次我再来看你,我会把你认出来的。】盯着那几句话叶苏年咧开嘴笑得像个傻瓜。
文小沫的手术并不成功,她依旧是不能够发声,医生抱歉的跟她说,她的声带往后可能没有任何治疗的可能,本来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消息,上帝显然不打算放过她,医生戴着如同啤酒瓶一样厚的眼镜同情的看着她,他说,“可能未来的某一天你会失去视力或者听力,跟你一样病例我们医院也曾经遇到过,不过很可惜的是至今找不到根治的方法,只能用药物延迟发病的时间。”
文小沫抱着双腿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某个地方,直到眼睛干涩的受不了,她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眼睛,看不到的恐惧让她不敢闭上眼睛。
桌子上还放着前两天叶苏年留下的纸条,她拿起来仔细的又看了看,心中一酸,眼泪砸下来落在纸上啪嗒啪嗒响,字迹在眼泪中晕开,文小沫攥紧纸条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说要两个人健健康康的一起离开这里,结果只有她一个人留了下来。
叶苏年终于得到父母的同意来医院看望文小沫,他想要给她一个惊喜,于是偷偷地趴在门口,看到一个头发长长的女孩安静的抱着双腿看着窗外,他心里窃喜踮起脚尖小声的走近她,偏偏这时候文小沫转过头来,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叶苏年被她看的尴尬,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文小沫的双唇无声地动了动。
叶苏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快步走到她身边,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爽朗的说,“嗯文小沫,我来看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看得见的文小沫和看不见时的文小沫不一样了,尽管之前文小沫一样沉默可还是会配合他,现在文小沫明明看着他,眼里却仿佛没有他,空空的一片死寂。
叶苏年要走的时候说下次再来看她,文小沫默然的不点头也不摇头,带着深深的疑惑走出医院,叶苏年抬头看着文小沫病房的窗户,她的冷漠疏远让他心里难过得都要哭了。
一个礼拜后文小沫回去学校上课,她无视那些落在她身上或同情或鄙视的眼神,安静的一个人坐在后面,偶尔会在走廊看到和同学打闹玩笑的叶苏年,却一次也没有和他打过招呼,叶苏年也在文小沫每次转身离开才把视线落在她孤独的背影上,他不知道为什么文小沫会变成这样,他生气的认为是文小沫先不理他,于是他也赌气不理文小沫。
初三的压力很大,两人渐渐地连在走廊上碰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有时候叶苏年还是会在饭堂排队打饭的时候看到她,听学画画的朋友说画室来了一个新生,长得漂亮画也画得好,就是不会说话。叶苏年激动地差点把饭盘给扔了,抓住他问,“是叫文小沫吗?”
“文小沫?不对啊我记得那个妹子叫文小沐。”朋友回答。
文小沐?对啊,沫字和沐字差了一横,那时候嫌麻烦就叫她文小沫了,反正叫了这么久,也只有他才会这么叫她,得意的挑眉,叶苏年觉得自己果然很特别。
中考前一个月,叶苏年鼓起勇气拦住了文小沐,问她想要上那个高中。
【侨中】她在纸上写。
叶苏年看了之后连忙点头,傻傻的笑着说知道了就跑了,文小沐奇怪的看着他跑远的身影,嘴角不知不觉上扬起一丝微笑,压抑在心中苦闷顷刻间一扫而空。
第二天,文小沐在画室看到了正在画正方体的叶苏年,不禁为他担忧,一个月时间他能够赶上多少啊。
“别担心我以前也是学过的。”注意到她担忧的目光,叶苏年冲她自信的挑眉,明亮的眼睛神采奕奕。
文小沐扭回头心想,谁担心你了。可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看他画画。
一个月后艺术生要到侨中参加艺考,背着绿色画板的叶苏年跟在文小沐的屁股后面,到了分组才不得不和她分开,他画好后急急忙忙冲到小卖部买了两瓶饮料等她,文小沐一出来他就把饮料贴在她的脸上,看她吓一跳的样子,笑得贼贱。
中考结束了一段时间后所有初三的学生回校填志愿,叶苏年堵在她教室门口一再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填侨中,文小沐没有办法只好竖起两只手指对天发誓,她真的填侨中,得到保证的叶苏年这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班级上。
“文小沐!填完志愿后我在校门口等你,咱两吃个饭呗!”叶苏年的大嗓门喊得所有人都要知道她要和他一起吃饭了。
文小沐第一次听他叫自己文小沐还有点不太习惯。
填完志愿后这两人的饭没有吃成,两人被各自的朋友拉着出去吃散伙饭了,叶苏年特别郁闷的趴在桌上扒饭,被班主任抓着头顶的毛严厉的教导好好吃饭,叶苏年捂着头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两个月后叶苏年迫不及待的提着行李箱到侨中,可是他没有找到文小沫,军训结束分了班级他也没有在新班级上看到那个不苟言笑却很温柔的人,叶苏年很难过,他觉得文小沐骗了他,他明明把她当朋友她却这样对他,越想心里越委屈,于是来到新班级的第一天叶苏年哭了。
就这样高一的第一个学期过去了,叶苏年没有继续画画,他严重偏科,高二的时候他会被分到理科班。第二个学期眨眼就过去大半,今天有讨厌的体育课,叶苏年因为眼睛不好被体育老师打发和来大姨妈的女生一起坐,叶苏年在心中对他竖了个中指,偷偷溜了。
一个人无聊的溜达到被荒废的足球场,那里的野草长得有一个人那么高,白色的小花开得很漂亮,他兴冲冲地一头扎进去,一路摘了不少扎成一束,重新看到文小沐时他反而一点都不激动了,像是早就见了许久,他走上去把花递到她跟前,扬起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明亮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神采奕奕。
“文小沫,送给你。”
眨眼间高中三年又快要过去了,高考前一个月叶苏年又跑到文小沐的班级问她报考哪所大学?文小沫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叶苏年看了后露出难过的表情,他认认真真的盯着叶小沐看确定她不是在和他看玩笑后,不管不顾的蹲在地上大声的哭泣,文小沐好笑又无奈,也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就像以前他第一次抱着她哭泣那样。
回去后叶苏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他下了个决定,跑出房间对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父母说,“爸妈我要考南京大学!我要去南京!”
不管父母同不同意,叶苏年一头扎进了紧张的学习状态中。
高考结束了,文小沐去了南京,是叶苏年送她上的火车,他对她说,“文小沫要在南京等我啊!”
文小沐回他一个微笑,进去火车后,文小沐哭得很绝望,如果眼睛是一部照相机,她想要把他容颜留住,如果耳朵是一部录音机,她想要把他的声音留住,可是人偏偏是健忘的,什么也留不住。
没有多久叶苏年也收到了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独自一人坐上去往南京的火车回想起和文小沐的一幕幕,不算特别的记忆却无比深刻留在他的脑海中,他想他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有一个如此重要的人出现在他年少的青春里。
那天文小沐跟他说她不上大学了,要回南京老家。那一瞬间,叶苏年就觉得自己多年来追寻的脚步消失了,他很委屈很难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追着文小沐脚步跑,可就不想要停下来,就像知道了她的名字是文小沐也要固执的喊她文小沫一样。
来到南京,叶苏年站在火车站外面对着他们曾经一起抬头仰望过的天空大声的喊,“文小沫我来了!”
四年的时间转眼就过去,叶苏年跟着之前的学长参加聋哑学院的研讨会,他本来只把这作为毕业论文的主要内容,可是他的导师刘院长却特别看重这次研讨会,特别嘱咐要他好好和文教授请教。
每次听到文字姓他都会特别在意,而且聋哑。。。叶苏年在笔记本中抬起头,在众多的人中他依旧一眼就看到了她,化了淡妆,盘起头发,穿着端庄大气的衣服,气质和以前一样淡漠却又温柔。
研讨会结束,他以刘院长的名义和文小沐见面,助理把他请到办公室让他稍等一下,过了一会儿文小沐才出现,见到他的时候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就像当年他和她在高中的足球场上重逢一样。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饿了,去吃个饭吧,一边吃一边聊?】她对他打着手语,露出歉意的微笑,摸摸自己的肚子。
叶苏年在大学学了手语所以看得懂她说什么。
“正好我也肚子饿了。”他耸耸肩,愉快的表示赞同。
文小沐却显得有点慌张,摸摸耳朵又在身上到处找,没有找到她快步走到办公桌翻箱倒柜的恶找。
“你找什么?”叶苏年问她,文小沐没有回答,他只好干站一边看她找。
这时候助理推门进来把一样东西交给她,叶苏年看清楚那是助听器,文小沐顿时松了一口气,对助理做了一个谢谢的手语,把助听器戴上她才转身对叶苏年说。
【走吧。】
叶苏年不敢相信她已经听不见了,他看着她小小的背影突然间觉得好难过,于是便落下了眼泪,年少的时候爱哭现在面对文小沐他依旧容易哭泣。
文小沐奇怪他怎么不跟上来,转身,看到了他鼻子红红的眼睛红红的,噗嗤的忍不住笑了。
【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啊这么大了还爱哭啊?】她走上前抬手,叶苏年低下头,她摸着他的脑袋轻轻地安慰。
文小沐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欣慰的感叹这么多年他的眼睛依旧这么干净明亮,同时也感谢老天给她留下了光明,让她在有生之年可以重新看到这双眼睛。
叶苏年不管不顾的抱紧她,在她耳边说,“文小沫,我终于找到你了。”
助听器把这句话传到她的耳朵里,她点点头,手轻轻地拍拍他的后背,表示辛苦了。
“以后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文小沐叹口气,点点头,拍拍他的手背,表示自己知道了。
叶苏年又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文小沫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重重的写上几个字,抬头对他笑得甜甜的。
【我也喜欢你。】
高考前文小沫的耳朵已经开始时好时坏了,而这一次她坦然的接受,对父母提出她回南京接受大伯父的学院的聋哑教育的想法,父母心疼他们这个女儿尊重她的选择。叶苏年送她上火车那天,她耳朵已经彻底听不见了,为不让他担心她没有把助听器戴上,所以她也没有听到叶苏年最后和她说的话,只是他不断张合的嘴,难过的要哭的表情,文小沫第一次明白了心痛和不舍的滋味。
她想起好几年前眼睛上缠着绷带的叶苏年对她说,两人要健健康康的从这里出去,曾经对最后只有自己被留下来而对他耿耿于怀,现在文小沫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为了以后的重逢她想要健健康康的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作者闲话: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