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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斋在帝都颇有名气，不少名流贵客都喜欢在这里宴请朋友宾客，常常宾客盈门，顾客要想在这吃饭，得提前半个月预约，好多有钱人更是长期包下包厢，以备随时前来。

到这来的客人身份尊贵，要求也各不相同。

就比如这次，沈氏的小少爷沈云一提出要借他们的厨房一用。

从来只有顾客坐在席上吃，哪有客人亲自下厨做菜的道理。

雁回斋的老板以为沈云一一时兴起图个新鲜，想劝他，可看到他异常坚定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老板不觉得沈云一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子会做菜，只当他想进厨房玩玩，转头就叫了大厨，让大厨在厨房好好地盯着沈云一，别让他在厨房出什么意外，必要时就拿备好的菜偷偷换给沈云一，免得挫伤他的自尊心。

“老师，这几道菜和寻常的有些不同，我要到厨房看着他们做才放心。”

中午，沈云一和他曾经的班主任，如今的帝都一中校长如约到了雁回斋。

校长如今五十多岁，依旧是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模样，闻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门口的侍应生带着他去收拾妥当的小厨房。

沈云一穿上围裙时，大厨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

沈云一卷起衣袖，洗干净手，拿起台上的食材准备开动。

大厨和老板一样，不相信沈云一下过厨，尤其是看到沈云一一双骨节分明，养尊处优的手，更觉得他可能连刀都不会拿。

“慢着！”大厨按住沈云一的手，指着料理台上的刀具介绍说，“这是主厨刀，一般的食材都可以用它，这个小一点的是削皮刀……”

大厨把削皮刀递给沈云一，“这些刀都很锋利，你不会用，还是拿这把小的为妙，免得伤到自己。”

用削皮刀切菜，当他是孩子过家家吗？

沈云一察觉到大厨的看轻，礼貌地笑了笑，没有拿小刀，而是握住了主厨刀的刀柄：“谢谢，不过我不会伤到自己的。”

见他从刀架里拔出泛着寒光的菜刀，大厨倒抽一口凉气，怕他伤到自己，又不敢上手去抢回来，急得直跺脚：“我们厨房的刀都很快，不是你家里的菜刀，不能随便玩的……”

大厨话还没说完，沈云一已经把洗干净的鸡胸肉放到了砧板上，熟练地用刀背捶松，然后切成小块。

沈云一的刀工很快，手起刀落间，刀身反射的寒光令人眼花缭乱，不一会，鸡胸肉就切成了一个个一厘米见方的块。

他神情严肃，动作利落漂亮，帅气的外形明明与厨房格格不入，却在切菜时达成了奇妙的和谐。

大厨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目瞪口呆地盯着沈云一的动作，就连厨房里其他小厨师也停下了工作，大跌眼镜地看着沈云一行云流水般地处理好面前的一块鸡胸肉。

把鸡肉放到碗里用调料和酒腌好，沈云一才抬起头问，“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听清，你说了什么？”

大厨干笑两声：“没、没什么。”他用一根筷子拨了拨碗里的肉，意外道，“没想到你还挺懂。”

沈云一笑了一下，继续处理下一份食材。

大厨彻底噤了声，只默默地站在旁边，在沈云一需要的时候打个帮手。沈云一有条不紊地一步步操作着，让他这个掌勺了十几年的大厨都有些意外，他从没想过沈云一这样一心读书的有钱人会在厨房里大放光彩。到后来，大厨甚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云一交流起了心得，偶尔指出几个沈云一的问题来，发现沈云一不仅有天赋还谦虚好学。

但大厨仍觉不解：“你怎么会对烹饪感兴趣的？”

沈云一将菜肴装盘，低垂的眼眸划过浅浅的温柔，“因为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曾经是爷爷，现在……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大厨替他又做了几道菜。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不到，包厢内服务员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沈云一先一步进了包厢，坐在校长旁边的位置上。

转盘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宫保鸡丁、砂锅鱼头、手撕包菜、佛跳墙……光是扑面而来的香气，就让人食指大动。

一个人等了一个小时，校长也没生气。他笑着伸手去夹盘子里的菜，吃了几口，毫不掩饰对味道的赞美：“托你的福，今天我才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校长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真的没吃过好吃的。沈云一不好意思道：“老师您过奖了。”

他给校长推荐：“老师，您尝尝这个。”

校长又吃了几口，注意到沈云一几乎未动面前的饭菜，便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沈云一，你是我当初最喜欢的学生之一，事事都做到最好，从来不让我操心。我不担心你的前程，我只担心你过的不开心。”

“怎么会？”沈云一愣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校长的视线划过桌上卖相好口味佳的菜，又落到沈云一脸上，“现在看到你年轻有为，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父母对你寄予厚望，严格的要求你按照既定的路线走，这样的生活并不轻松。”

“但是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人生苦短，你要明白你想追寻什么。人呢，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快乐，失去了快乐，再多的名利都弥补不了内心的空虚。你看，因为我喜欢教育事业，喜欢学生们，所以再怎么困难我也觉得很快乐。”

沈云一陷入沉思，校长没再多说，话题转回饭菜上，“这道菜明明和我以前吃过的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校长对今天的午餐赞不绝口，有几道菜更是吃的精光。让忐忑不安的沈云一如负释重地放松了下来。

校长满足地放下空碗，靠在椅背上，“云一，今天谢谢你。”他起身的时候拍了拍沈云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有喜欢的事情就放手去做吧。”

在校长洞悉一切的目光中，沈云一觉得所有秘密都无处遁形。

他愧疚地开口：“老师，其实……”

校长笑着摸了摸沈云一的头，“我都知道。”

沈云一鼻子一酸，忽然明白了校长的良苦用心。

什么看着厨师做菜……这个谎撒的很拙劣，校长早就猜到了真相，却绝口不提，而是身体力行地表示对他的支持。

校长怎么会看不出沈云一表情的变化，沈云一伪装的很好，但当他把筷子探向某几道菜的时候，眼中有闪烁的期待。临走时，校长回头对沈云一说，“你身上背着太多期望，有太多顾虑，但我相信你这么优秀，做什么都能做好，不妨趁着年轻，试一试想做的。”

“我走了，不用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