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下）（1 / 1）

“不愧是‘鬼朽’，这天下没有你瞒不住的人了吧。”黑衣男子的声音低而婉转，嗓音又略微嘶哑，听来像雌雄莫辨的耳语。

“这是什么话，呵呵呵呵，”鬼朽老头儿捋了捋胡须，“张老要是想，怎么都能找到老朽啊，老朽这‘脸皮’早给张老看透了呵呵呵呵。”要不是掂弄着手上那张诡异的“人皮面具”，这老头就是个十足十的纯善形象，好像仅仅是在和晚辈们闲话家常。

那黑衣人穿了个大斗篷，从头到脚盖得严实，偶尔风动，被撩起斗篷的一角，也依旧看不出什么，好像这不是个人，本身就是一团被禁锢在人形壳子中的烟雾。

他若有所思地动了动，朝老人的方向“看”来，帽下的“脸”笼罩在阴影中，细声细气地笑了，说道：“鬼朽掐住鬼市的脉门，变幻如风来去自如，你若想逃，主人再是神通广大也留不住。”

那团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说话还好，一旦笑了，声音便尖细如小鬼，显得阴气十足：“鬼朽不逃，是想图谋什么呢？”

老人眯了眯眼睛，像是要看出什么端倪，复又被逗乐了：“老朽真是老了，没曾想过，还能见到这等有心思的‘傀儡’。”

“傀儡”两个字戳中了那黑衣人的笑穴一般，他“咯咯”颤个不停，发出那种阴恻恻又戳人耳朵的尖细的声音，确实是在笑，可仔细听，又能听出一点木头小人上牙敲打下牙而发出的敲击声。

他好半天才“笑”完，说道：“天下之大从来无奇不有，活人有心尚能变成傀儡，供他人驱使，那‘傀儡’有些想法不是再平常不过了吗？”

可能傀儡自己听着合理，但老头儿确实是个活人，品不来这理论，就好像那鬼东西说的是“人能吃饭，饭也能吃人呀”，毫无道理可言还挺瘆得慌。老头便没说话。

那傀儡接着说：“鬼朽纵横鬼市数百年，可曾想过这世间还有比人更像人的傀儡？”

老头嗤笑一声：“如何比人还像人？”

傀儡肩头耸了几下，像被老人的话逗笑，一派“我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鬼朽信也好不信也罢，有就是有，就在这天下，就在这世道。”说完，他又不依不饶地转了回去，刨根问底，好像有浓厚的兴趣：“鬼朽还没说自己图谋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老人像是没辙，不说清楚这话题便走不过去了，只好叹道：“小将军对老朽有大恩，他生时赶不及报答，只能完成他的遗愿了。”

傀儡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但还是低声道：“主人他也是这么说的，不知那位小谢将军又是什么遗愿呢？”

他嘀嘀咕咕完，不等老人说什么，抬头望天道：“是时候了，主人已得手，其余便要劳烦鬼朽你了，我便先随主人去了。”

这傀儡成形没多久，说话也不怎么有礼貌，并且说完就一甩斗篷要走人，没点儿涵养。

老头无奈地摇摇头，目光往天上一眺，却什么也没看见，也不知那傀儡是怎么得知他主人已得手的。他将那脸皮往怀中一塞，拄着竿，又重新拐出巷子，朝着城隍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