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2 / 2）

金水抬头看着。

此时，一只鸟从他的头顶飞过。

此时，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叶子晃悠悠地晃掉在地面上。

此时，不知从而何来的曲儿，正唱过来：“桃花三月树叶儿，片片吹醒桃花红。”

此时，厨房传来馒头的香味。

闻着厨房的香味，金水闭上了眼睛。

他细细地嗅着。

嗅着窗前的花香。

嗅着风吹来树叶的香味。

嗅着泥土散发的土味。

很快，金水又睁开眼睛看起来了。

看着院里头躺着的藤椅。

看着院里头放着的一只木板登。

看着大门后藏着一把扫帚。

看着一簇花正放在窗户旁。

看见一棵树正撑开细细的叶。

看着娘子站着厨房门边正对着他微笑的脸庞。

真美啊。——他这样想。

真不愿走啊。——他这样想。

那就，停下来，停下来。——他这样想。

那就，再等等，再等等。——他这样想。

********************

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金水端来一盆水给元香洗脚。

他边搓着元香的脚趾边用手捞起水淋湿元香的小腿。

他搓完元香的脚趾又将她的左脚抱起来慢慢按摩着。

他的手又大又黑。

他的手很有劲。

舒服得元香低头将眼睛闭起来，也将眼泪，闭起来。

洗完脚，两人躺在床上，睡觉。

两人背靠着背，假装睡觉。

突然，元香翻过身，将手放到金水的腰上。

这一放，放得金水整个人软起来。

软得恨不得，翻过身。

但，他不能。

他不能。

他只能睁开眼，看着，看着前方。

夜，又深了。

元香渐渐靠过来。

手，紧紧搂住金水的腰。

身子，紧紧靠着金水的背。

然后，闭上了眼睛。

慢慢地，她察觉到，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右手。

慢慢地，她触摸到，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她流汗的右手。

慢慢地，她舔到，一颗泪，滑进她的嘴唇。

再等等，天又亮了。

昨天，又过去了。

今天，似乎，又是，新的一天，对吧，是的，应该，是这样。

金水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想的新的一天，被抬不动的双脚给压住了。

两条黑色的锁链像两座山，将他死死捆绑在原地，难以挪动。

用力，用力。

金水使出全身力气踏出一步。

用力，用力。

金水使出全身力气踏出两步。

用力，再用力。

三步，四步，五步。

短短的路，金水走得满头大汗，走得衣服湿透得能拧出水。

他缓缓地坐在院子的藤椅上。

他顺手将板凳上叠好的干净衣服换上。

他不敢问为什么会有件干净的衣服。

他模糊地察觉他的娘子，应该，察觉到什么，但，他不敢问，就当，就当，他的脚被扭伤了吧。

空气又被炽烈的阳光晒得安静起来。

良久，金水才起身，回房。

一步，两步，三步。

步步，艰难。

步步，沉重。

如同，他，已经死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