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肯定不算。”林甄珍掷地有声,突然似想到了什么,小手一紧,握着皇后娘娘的手掌,似抓住了救命稻草:
“娘娘,三城皆有人活,他们跟甄珍一样,奉诏入京。必是因皇恩浩荡,才让他们避过此劫。”
听得幼女强辨,皇后也忆及前些日子圣上封了奉召进京的十一位边城主将嫡长子为忠武校尉之事。
如今三城尽失,死去的几位将军也可算作为国捐躯,但若是要追失土之过,亦可算在他们头上,是非功过,需看朝堂诸位臣工博弈后的结果。
若能记上一笔奉诏入京,皇恩浩荡躲过死劫,便是为功臣论加持一枚重要筹码。
一来,三城有人存活,可宣称破城而非屠城,安定人心,粉饰太平。
二来彰显圣恩福泽万民,敬奉天子自得庇护。
这种打算,需经圣裁,不可擅专。不过想来圣上那儿应会应允。看着怀中幼女的眼神,倍添暖意。
若非这孩子固执不肯接受三城尽屠之惨烈,谁能想到那些本可有可无的将门子弟,还有此等用处。
“郡主说是极是,必是皇恩浩荡,才令三人避此死劫。”罗昭仪脱口附和。
惊闻噩耗,一众嫔妃在郡主与娘娘对话时只余无限唏嘘,此时听得被屠三城中有活人,又与皇恩相联,似在无尽黑夜中忽见一丝光明希冀,自是同声附合。
论及皇恩,还有谁能比后宫这群女子更为看重。枕边风的威力,更不容小觑。
林郡主埋首皇后怀中,目含暗喜:此番说法如今虽只在后宫流传,想来朝中诸公对这粉饰太平的言论,亦愿笑纳。
受人瞩目,沐浴皇恩方得逃脱死劫,罪臣与功臣之后待遇如隔天渊,三位将门子弟想来应不会再如前世闹得轰轰烈烈,却死得悄无声息。
话题既已引出,只需听任其影响发酵就好。
次日微风挟了丝丝细雨,拒了翡翠打伞的提议,迎着沾衣欲湿的杏花春雨,步入南书房。
瑞王已是早早来到,右手边放着《孔子兵法》并没翻开,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虽才入学几日,自己也算看明白,圣上把自己塞到顾老大人这当学生,跟让自己留宫里,由皇后亲自教养一个道理:不过是用来镀金,至于能学到多少,并不重要。
否则,放眼天下学堂,哪有学生想学什么,老师便教什么的道理。
见礼入坐,摆出一脸凝重,以示自己亦无交流之意。自己与这位小舅舅虽说同堂几日,大多如此,并未惺惺相惜,产生进一步交好之意。
昨日宫中,不过拿了老师的话作引子,等到这场教学完毕,才该把近日所学,以昨日消息为题,学以致用,虚心求教。
如今朝中诸大臣才不会关心已成旧闻的消息,正忙着调兵遣将,围追堵截,布下层层防线,亡羊补牢,保证西戎游骑不会危及帝都。
一时半刻顾不上追究守城不力的原因,这些可以等到兵祸平息再去查证。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这一场布防调动,变成人为操弄的斩草除根。
三府祭奠亡者头七当日,江南书生张锦年因闻三城尽屠惨事,意愤难平,堵了前去李府吊唁的兵部侍郎方怀儒,一篇檄文作得慷慨激昂,花团锦簇。
此文一石激起千层浪,让西戎屠城惨案流传开来的同时,亦成定下三人罪臣之子名头的最大推手。
打上罪臣之后烙印的三位将门子弟,尚在热孝,便以戴罪立功为名,全数编入军中,死在与西戎人争锋的战场。
军报中对此事一笔未提。
“其它两个笨蛋是怎么死的,沈某不知。可陪着兄长同赴战场的亲兵言之凿凿,亲眼见那致命一箭,来自身后,绝对是我大燕军中制式。
那人还算机灵,在战场上偷梁换柱,把身份名牌扔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拿刀划破脸,装死作了逃兵,潜回龙城旧所,自此装聋作哑,若不是遇到我这虎口余生之人,哑巴绝不会开口说话。
那些蠢货以为洒就一腔热血跟西戎人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报仇,一郡脑子里全是肌肉的武夫,死也是白死,活该。”
提及自家兄长,沈子章言语尖酸刻薄一如往昔,脸上神色却比哭还难看。
如今重来,自己要做的第一桩,便是不让罪臣之后落到三人头上。
不管三人是否知情,韩家欲灭的口,便是自己必救的人。蠢又如何?当年自己何尝不是愚不可及,照样能脱胎换骨,变成如今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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